她的表情看起来很麻木,没有痛觉,可那往下滴的血液却昭示着真真切切的实在感。真的会有一个梦,做得这么真实吗?花询冷冷一笑。
花渡的漆黑的瞳孔似乎在她鲜血滴落的一刹那也泛起了红光,她只是一眨眼的犹豫花询就做出这样的举动,着实让花渡吓了一条。花渡扯过她的手,运气于掌心,快速压在她受伤之处,眼底是遮掩不住的焦急和恼怒,她微微喘着气,脸色比花询还要苍白:“我从来都没有欺你骗你,你何苦要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花询呵了一声,咬牙道,“你有什么苦衷有什么缘由你可以告诉我,我把你当成知己好友,我信你理解你,可是你为何偏偏什么都不跟我说,把这所有的事情统统归于我一个人做的痴梦?!你不是神仙吗?那你为什么不能帮我!”
才被“知己好友”这四个字打得措手不及,又听得那句埋怨不肯帮忙,花渡满腹心思被堵在喉咙,虽然花询就站在她的面前,可她一句话都不能对她说。这怨这恨,花渡哪里说得出“情非得已”和“言不由衷”呢?
松开手,花询的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花渡怔怔地低下头,垂下眼帘,不去看花询冷然的脸色,叹息道:“天道规则,纵然是神仙也无法违抗。……况且,我三魂七魄不全,仙力已经无法维持我在凡间的实体。”
花询脑子里有些乱,她明明见到花渡很开心很高兴的,可是不知不觉她看见花渡这副孱弱的样子,就忍不住拿话刺她。她不根本没有想过要指责花渡什么,可她的内心压抑了太多,梦外的她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花渡是她的依靠,是这场漩涡中干干净净的局外人,可是花渡要不在她身边,她会怕。
不知道害怕什么,也许是怕花渡泄密她要对付太子,又或许是怕自己唯一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要离去,自己做的当真是错的。她很迷茫,所以很害怕,这注定是一条看不见未来的不归路啊。
“你究竟是谁,花仙花渡花解语……虚构我一场美梦的女人……让我忍不住相信依赖的过客……”花询恍惚地自言自语,“解语,如果你不能够帮我,就不要害我。”不要害我牵肠挂肚,不要害我胡思乱想,更不要害怕担惊受怕。
花渡闭上眼睛,微微颔首。
宁王府小院内,楚衍负手站在月光下,脸色十分凝重。
她已经见过了带信而来的白蔹,白蔹所传达的意思她明白,她也知道事情的紧要性,可是……世子楚衔之前才警告过她。现今一切都陷入了僵局,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是宁王府还是楚衍个人,都不能在这个关头出一点差错。
花询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按照情感上来说,楚衍确实应该立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与之谋划,可现在她还是犹豫了。轻举妄动会造成什么后果,她都不敢去尝试,只能小心再小心。安排白蔹住下,她静静地思考着问题。
月下独立,楚衍想来想去,权衡了利弊之后,还是决定要帮花询一把,不论最后花询能不能够成为花府主,她都不能抛弃花询。况且目前情势不明,妄图放弃一个援手殊为不智。楚衍长长出了一口气,下定决心。
正打算要唤来白蔹交代,突然察觉到此时已经三更半夜,大概白蔹已经睡下了,不好打搅她休息,楚衍摇了摇头,自嘲道:“人在王府里多住些时日,就会忘了尘世是何时何日了。呵呵。”
“可不是嘛,郡主大人这昼夜颠倒的习惯和外边襁褓孩童一般,扰人清静。”
不用猜都知道这么阴阳怪气说话的是谁。楚衍回头去看,花岸靠在回廊柱子上,打着哈欠向她看来。
“哼,花乌鸦你阴魂不散啊?”楚衍也不生气,摘了摘眉心,无奈道,“怎么哪都有你。楚伯存刚才不是找你去了吗?都聊什么了你们。”
楚衔大半夜找花岸聊天,孤男寡女的,花岸也不知道拒绝。楚衍蹙眉不悦,心里颇为不满花岸这般不知自重。
“聊什么了?”花岸从阴影处走出来,站到楚衍面前,环抱手臂讥笑道,“你说一个大男人,三更半夜约我这样的弱女子去夜谈,能够谈什么?”
楚衍脸色一变,沉下声道:“他对你无礼了吗?”
花岸绕着她走了半圈,背着手悠悠道:“你是担心我吗?”
楚衍欲言又止。
“担心我就直说啊,干什么这么藏着掖着,又不丢人。”花岸咯咯轻笑,回了一个媚眼,“我能和他谈什么,当然是谈你了。”
“谈我?”
“对啊。”花岸闷笑道,“原来郡主大人出生的时候足足有八斤九两那么重啊。啧啧,”她眼神上下打量着楚衍,笑得不怀好意,“天啊,郡主你怎么会那种胖,大胖小姐吗?”
“喂!”楚衍没想到她会爆出她出生体重。这本是私密之事,只是常人生子多为六七斤,而楚衍出生竟然比常人还要重了不少,当时皇帝听说了,还取笑她“千金”,所以这个秘密被众人所知。此事被花岸拿出来取笑,楚衍是又羞又恼,咬碎了银牙恨不得把花岸这张烂嘴堵上,“你住口!”
“这有什么啊,咱们郡主大人不要恼羞成怒哟。”花岸还不怕死地戏谑喊她,“楚小胖,你以后要喊我花乌鸦,我就喊你楚小胖。”
“花乌鸦你——”
“怎么样楚小胖!”花岸得意地抬起下巴,月光洒在脸上,掩盖不住的锋芒。
楚衍气得想抽她:“成何体统!花乌鸦你敢!”
“我怎么不敢了楚小胖!”花岸才不怕她。
直把楚衍气得七窍生烟,拿她还无可奈何,花岸才笑吟吟地安抚她:“楚仲辞,这下你该知道被人喊绰号的羞恼了罢?咱们各自喊各自的,看在我还在你家的地上,我就给你三分面子,外人面前我就不喊你楚小胖了。你呢,该睡觉就睡觉去,别瞎折腾,你也打不过我。本小姐我现在要就寝了,告辞!”
“站住!”楚衍喝住她,伸手要去抓她的肩膀,花岸却比她想象中还要惊觉,立刻灵巧躲开,长袖拂过楚衍的面,只闻见一阵香风,她似莲步轻移,踏着舞步几个回身旋转便脱开楚衍的手。
楚衍大惊,虽说她武功并不高,但对付军中几个大汉都不成问题没想到竟然会被花岸轻松躲过。她惊疑不定,迈步向前进一步追上花岸又要去扣住她的手,花岸状似无意一踉跄往后倒去,楚衍顾不上怀疑,实打实抓住了花岸的手腕,用力一扯,把柔若无骨的花岸扯到了自己的怀里。
花岸顺其自然地和她撞了个满怀,楚衍被撞地后退两步,下意识抱住花岸怕俩人一起摔倒。花岸搂住楚衍纤细的腰,低着头嘴上勾起不坏好意的笑,故意受惊般地娇呼了一声:“哎呀——”
装作不经意地扯住了楚衍身上所佩戴的玉佩的穗子,将它扯了下来,藏在袖笼之中。
“嘶——”虽然花岸很柔软,但被这突然一撞还撞到了胸口的楚衍倒吸了一口冷气。结结实实的触碰,又疼又羞,她不自控地红了脸,推开贴着自己的花岸,“花乌鸦你——”
花岸后退了几步,摇摇晃晃站稳了,眼底含着泪水,可怜兮兮地埋怨:“楚小胖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啊?”
“惜什么惜!”楚衍羞赧地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咬牙喘着气瞪着花岸,“你居然会武功?”
“会啊,”花岸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没说我不会啊。”
楚衍正要发作,却听她说:“要不要本姑娘给你跳一段?我这‘舞功’可学了好久,还没给别人跳过呢。”
“你!”不能无端指责花岸,楚衍想到花岸那么狡猾,只能把心里的郁闷压下去,“好个神秘的花府表小姐。”
花岸笑吟吟地迈着小步,凑到楚衍面前,伸出修长的食指,抵着楚衍的下颔,低声笑道:“楚小胖,你怎么对我这么感兴趣?难不成你也有好女风的怪癖?也难怪,毕竟本姑娘那么漂亮还那么聪明,你看上本姑娘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们兄妹俩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一个半夜约谈未出阁的小姐,一个拉拉扯扯拥抱姑娘,还真是诗礼簪缨之家教养出来的。”
楚衍被她说得羞恼,转念冷冷一笑,捏着花岸的下巴,轻蔑道:“花乌鸦,谁会看上你这样轻浮放荡的女人?”
花岸脸上带着笑,眼底映着漫天星月,灿烂明亮。她忽然一言不发沉默地望着楚衍,楚衍被瞧得有些不自在,感觉脸上更红了。即使是安静的夜晚也没办法阻挡花岸的美丽,难得静下来的花岸竟然说不出的美,对视的眼眸仿佛有一潭清水,楚衍若一不注意就会被摄去魂魄,溺毙在她眼中。桃花娇艳般的脸含笑灵动,清风吹过她垂在耳旁的青丝,微微飘荡,楚衍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心好像被撩动了。
“楚仲辞,”花岸勾起唇瓣,讥笑浮于芙蓉玉面,她轻声道,“你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说罢,挑着楚衍下颔的手沿着喉咙慢慢滑下,划过精致的锁骨,按在了楚衍的心口。
那里,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