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师弟正在闭关，应是赶不上了。”
沈默解释道。
“闭关？”
陈季川一听，心中一动，没再多问。
他隐约有猜测。
在东河宫主一众亲传弟子中，沈默、刘合川都是首席，自是出色。孟青、卜隐也都是真传，早早成为四阶巅峰，开始悟道，又闯过第十四峰，战力不弱。雪谷年仅两万岁，也闯过第十二峰，在外开辟道院，准备冲击首席。
这几位都很出色。
甚至新近入门的陈季川跟石泽都已经是真传。
但乌奇呢？
这一门中，唯独他不是真传。一步慢，步步慢，没能成为真传，使乌奇落后同门许多。他比雪谷还要年长四千岁，如今才四境前期而已，勉强闯过第十峰。
同是真仙亲传，差距却这么大。
乌奇以往喜欢逗趣，与师兄弟们逗乐，其中怕也藏着心酸。
再加上东河宫主又是爱面子的人，这一次大衍胜会，乌奇未必不想去。但又担心以真仙亲传的身份去，会丢了东河宫主的脸面，这才索性闭门闭关。
“唉！”
想到这些，陈季川心中不由一叹。
他又想起当初在东河宫中拜师后，第一次与几位师兄师姐相见的场景。那时候，连大师兄沈默都无意间将乌奇忽略，最终还是乌奇自己给陈季川介绍的。
当时不觉，但现在再看来，不免惹人叹。
要面子的师父。
太优秀的同门。
乌奇在东河宫中，过得未必如意。
心中动念，面上不表。
陈季川与沈默、刘合川交谈着，没过多谈论乌奇，这位刘师兄倒是提了一嘴孟青：“孟师兄如果能在术法上多点精力，闯过第十五峰，这一次未必不是机会。”
四阶上仙、道门真传，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坚持。
其中孟青就不看重术法技艺，他在晋升四境巅峰后，将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悟道上，以期能证道真仙。
但真仙难证。
时值大衍胜会，他证道希望渺茫不说，还错过这番机缘，刘合川也不免为这位师兄觉得惋惜。
三人交流着。
过得几个时辰，殿中卷起一道清风。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三人任由清风卷起，落得云端上，就看到东河宫主背负双手站在前方。
“老师！”
三人连忙见礼。
东河宫主微微颔首，驾驭青云，带着三人直奔重霄仙庭。
……
上古年间，妖魔肆掠。
当时道门各自为营，面对妖魔不但不占优，反而处在劣势。
为维护万灵匡扶正道，以一元、玄霄、五德、洞微这四大道门为首，牵头神州各大道门仙宗，建立仙庭，厘定天规。自此诸多道门拧成一股绳，终于压过依旧是散沙的妖魔一方，得享天地正统。
自仙庭建立至今，已有六十七个元会，几近千万载。
如大衍胜会，业已举办了十六届。
如今是第十七届。
上得重霄，仙庭在望。
跟陈季川想象中的一样，这里云雾缭绕，一座座仙山、一处处湖泊、一座座宫殿林立，沉浮在云海中，错落有致。
一进来。
就仿佛出现在另一方天地。
陈季川在道门中博览群书，知道这里介于天与地之间，是当初四大道门的真仙，联合其他正道真仙，开辟出的一处界天。这些年间，又陆续开辟，如今一共有九座界天。
这里是神州天地交汇处，是天地中枢所在，自有权柄蕴藏。占据此间，勾连天地间一处处山水灵机的本源，可掌握天地权柄，可册封神灵。
神州妖魔众多，最庞大的海域皆被妖魔占据。道门能在神州站稳跟脚，就得益于仙庭的建立。
神灵仙官散布神州，监管五洲，才将妖魔的势头遏制住。
如今五洲中，除却西洲外，其他四洲都已是道门为正统，且还在不断的往海域侵蚀。
道长魔消。
局面大好。
陈季川看着仙庭景致，回想仙庭气象、神州局势，一时心旷神怡。
入得仙庭。
这里划分九天。
上有四天，各据四方，分别为四大道门的真仙道场。
往下又有四天，是仙庭各部所在。
而在中央，则是仙帝居所、朝会所在，亦开辟有瑶池仙境，举办胜会，宴请四方真仙、五洲得道。
东河宫主领着他们来到仙庭，便将他们丢下，自己径自去了东方一元天，与一元道门列位真仙合作一处，只在胜会召开的正期才会出现。
至于陈季川三人，自有仙官来引领，带着他们安置下来，交待胜会斗法的流程。
……
大衍胜会对东河宫主等得道真仙而言，这是一次老友聚会。
而对于上仙们，这则是一场机缘。
会中真仙居于上首，他们这些出自四道门、四部洲、各仙宗的上仙，在会上斗法角逐，以彰显仙道底蕴。
其分为四组。
内景。
外景。
法身。
天梯。
表现出色者，有望得到真仙赏赐。也许是仙酒仙酿，也许是仙果珍馐，也许是高深法门，总之但凡有亮眼之处，这些高高在上的真仙们必定不会吝啬。
真仙大能们神通广大，一个个都活了漫长岁月，身上的宝物不计其数，指缝间随意流出一点，都能让上仙们为之疯狂。
哪怕道门真传也颇为眼热。
这是其中一重好处。
而若能在斗法中排名靠前，好处更多。
拜师真仙。
仙庭职位。
悟道珍宝。
灵丹妙药。
各种赏赐应有尽有，只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
若能拔得头筹，更是能够进入道门至宝‘大衍棋盘’中，观天地生灭、宇宙死生，对参悟天地大道、证道真仙有莫大好处。
堪称天地间一等一的悟道之地。
‘大衍胜会’中的‘大衍’二字，也正是由这‘大衍棋盘’得来。
这宗至宝四十九万年一次轮回，四十九万年开启一次，每一次只能进入四人，据‘天’、‘地’、‘玄’、‘黄’，观宇宙洪荒。
以往十六届大衍胜会，大衍棋盘开启十六次，一共进入六十四人，当中有二十五人证道真仙。
相当于每一届都有一二人。
真仙永恒不坏，永生不死，这‘大衍棋盘’有超过四分之一的机会能让人成为真仙，重要性不言而喻。任何一座道门都没法单独占据，唯有安置在仙庭中，四大道门共同执掌，又借助‘大衍胜会’，开放给神州上仙，这才未起祸乱。
开放至宝。
此举大气。
数百万年以来，‘大衍棋盘’成就的二十五位真仙中，仅有十人出自四大道门，另有八人出自其他道门，还有七人则是出自四大部洲的散修上仙中。
四大道门能建立仙庭，能统合仙道，与这宗至宝也离不开关系。开放‘大衍棋盘’，得人心，方得天下。
“大衍棋盘。”
“大乘真仙。”
陈季川自得知其中好处，就已经将内景境魁首视为己有。
这桩机缘，他势在必得。
……
大衍胜会如期举行。
这一日。
一天瑞霭光摇曳，五色祥云飞不绝。白鹤声鸣振九皋，紫芝色秀分千叶。
中间现出一尊仙，相貌天然丰采别。神舞虹霓幌汉霄，腰悬宝录无生灭。
胜会召开，真仙往来。
道门真传、真仙亲传寻常都难见一次的一位位真仙，这一日驾祥云乘仙鹤，往来不绝。
再往那瑶池宝阁中看去。
只见那里：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腾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上排着九凤丹霞，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
在宝阁一侧回廊当中，有几个造酒的仙官，盘糟的力士，领几个运水的道人，烧火的童子，在那里洗缸刷瓮，已造成了玉液琼浆，香醪佳酿。
当真好个胜会。
那些赴宴的，有仙庭帝君，各部大神，有道门真仙，有佛门圣僧，有五洲仙老，一个个言笑晏晏，谈经论道，好不热闹。
陈季川等一众上仙，放在神州亦是一方霸主。但在这胜会中，在这仙庭中，却连落座的资格都没。只能在瑶池宝阁外，静候胜会召开，斗法开始。
……
大衍胜会已经举行过多次，上仙比试也早有定规。
在一开始的几届，真仙们想着面面俱到，又要考验上仙的资质悟性，又要考验他们的心性人品，还要考验他们的术法技艺。
但终究太繁琐。
而且悟性、心性这些方面本就难以度量，难分高下。每每比到最后，一众真仙都免不了一阵扯皮。
于是索性简单化，只保留一个斗法。
手底下见真章，擂台上分胜负，结果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再无模糊不清的，于是真仙大能们这才变得和谐。
“每一届大衍胜会，参与斗法的上仙，约在四十万左右。”
“其中内景境上仙最多，独占二十万。”
“通过一轮轮斗法，最终决出前百位，都有奖励。一境魁首，则可以进入‘大衍棋盘’中悟道。”
陈季川回忆往届胜会，又翻看这一届胜会的规则。
这一届参加大衍胜会的四境上仙一共四十六万，其中内景境上仙有二十四万四千六百二十五人。通过‘大衍棋盘’，衍生数万个秘境，当中升起一座座擂台，分隔开来，又设定规则，避免死伤，判定胜负。
然后将上仙分组，先以二十人为一组，组内循环斗法，胜场最多的二人晋级下一轮。
这一轮就淘汰九成上仙。
等到第二轮，再以二十人为一组，最终四人晋级，再淘汰四成。
如此循环往复。
直到角逐出四境的各自前百名，百人为一组，继续积分战，积分最多者为一境魁首，余下也以积分多少来定名次。
真仙寿元无尽。
上仙也有数万年寿命。
他们时间多得是，一场胜会数十年都是寻常。上仙们慢慢比，真仙大能则谈天论道，偶尔看一眼上仙斗法，兴之所至，看到合眼缘的，便赏赐一二。
胜会便是如此。
规则简单粗暴。
在这个过程中，那些上仙能在仙庭洞府中居住修行。
这里灵机荟萃，是绝佳的修行场所，不下一般的修行秘境，又有大能论道、真仙讲法，这又是一重机缘。
能参与其中，哪怕拿不到任何名次，入不了真仙法眼，这些上仙也能有不小收获。
“好！”
“这规则好！”
简单粗暴的规则，陈季川心中喜悦。
采用积分战，用积分排名，可比单纯的胜负战来的稳当多了额。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但也保不准有人正好克制他。
比如神通。
比如法宝。
在不好动用神通的情况下，很可能一战让他翻了车，无缘‘大衍棋盘’。
但如果是积分战，容错率就高了多。
以他一身道行底蕴、术法造诣，拿下魁首应该不成问题。
时间流逝。
道门真仙、佛门圣僧、五洲仙老陆续到来，上仙斗法终于开始。
第一轮二十人一组，轮番捉对斗法，决出两个晋级名额。若有硬实力，这一轮晋级不难。
特别是内景境。
二十多万内景境上仙，当中随机选出二十人，肯定强弱都有。若你连积分前二都挤不进去，不是运道不好，就是实力不济，出局不冤。
陈季川人在洞府中，大道嗡鸣，下一刻就真身出现在一处山川中。
这就是‘大衍棋盘’中衍生出的秘境，这里的环境、地形，都是随机形成。
秘境中一座座擂台，说是擂台，实际上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境。
舞台很大。
足够上仙们尽情施展。
“第一轮。”
“第一战。”
陈季川行走群山间，寻找这一次的对手。
积分战中，胜者积一分，败者扣一分，平局均不得分。有人觉得遇到强敌，借助地形躲起来，若找不到，自己虽不得分，但也能让对手无可奈何，恶心人有一手的。
不过大多数都不会这样。
哪怕一开始躲起来，也是为了麻痹对手，趁机突袭而已。
陈季川第一战的对手，显然没有藏头露尾的意思。陈季川还没怎么找，就见前方山巅，一位上仙傲立，朗声道：“南洲万兴，请道友赐教。”
“南洲上仙。”
陈季川闻言一笑，一跃而出，朗道：“一元道门周衍，请赐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