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烦啦在这的话,他一定会竭尽所能阻止死啦死啦的,因为这是拿命去当作一场赌博,一场没法回头的豪赌。
但他不在,他揣着他那张死亡名单在昨天晚上就被死啦死啦给打发走了,抱着他那没人了解的想法不知道跑到哪里流浪。
面对死啦死啦的疯狂,贞德清楚他已经决心拿自己的命去做他想做的那些事,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拦住他的。
在一片沉默之中,贞德转过身迈着她的步子在今晚第一次踏上了那能够离开这面城墙的阶梯。
见此情景,死啦死啦焦急的道:“师座……”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喊贞德师座。
或许是觉得那一瞬间贞德像极了虞啸卿,又或许是一时间想不出除了“您”和“你”之外能有什么合适的称呼词?
但不管怎么样,在听到那声“师座”时,贞德还是停了下来,转身对死啦死啦道:
“你去准备吧,我去给你们准备需要的火油和吃的,至少我不能让你们做个饿死鬼下去见那些泽袍。”
铠甲武器什么只会拖累他们的行动,除了引火物他们什么甚至什么都带不了。
让他们死前吃一顿好的,饱的。让他们死了也不至于做个饿死鬼,这是贞德为数不多能为他们做到的。
“还有……”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贞德继续道:“你把你那个炮灰连集结起来之后给我一份名单,城南那边我能给他们留一块墓地立个衣冠坟。”
人死如灯灭,活着的时候回不了家在外面漂泊。可总不能让这些人连死了都没个地方能回,继续当孤魂野鬼流浪吧?
就像没油的汽车被注入上好的汽油一样,贞德的许可让死啦死啦这辆车重新能够再发出自己的轰鸣。
肉眼可见的欢喜迅速取代了原先脸上的焦虑,那面具一样的笑容又被挂了起来,死啦死啦大声道:
“得令了!师座大人!”
他甚至并不在意贞德所说的想让他们当个饱死鬼,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他能去做事了。
死啦死啦就是个天生安分不下来的命。他讨厌安逸,因为这会让人开始发烂,他想动起来,让自己不是烂死的。
他也是这么做的。
在贞德的注视下,死啦死啦直接越过了自己的位置,举着他那杆步枪用炮灰连才听得懂的号令去试着把他们重新聚集起来。
死啦死啦的背影逐渐消失,贞德继续跟他下了城墙,然后朝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去通知那些炊事兵重新起来活动。
豪华大餐是指望不上,也是不现实的。但死啦死啦集合他队伍的这点时间里,贞德帮忙搞口热的应该是可以的。
伴随着两人的行动,原本已经快寂静下来的瑞文戴尔重新热闹了起来。
在被围困且暂时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聊天八卦几乎是最多用来缓解自己紧张情绪的方法。
也不知是谁通知的消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一个叫死啦死啦这种古怪名字的家伙要带人出城袭营。
最开始大家当做一个笑话,所有人都在嘲笑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觉得这不过又是一个想要喧哗取宠的小丑罢了。
这是在自寻死路,我们可是聪明人,怎么可能真的会像傻子一样去跟那家伙送死。
但当他们看到身旁那些被补充到自己队伍来的战友,在面对那个人的招呼却站起来的时候,他们意识到这家伙是玩真的。
他真的要去送死,而且是要带着更多的人一起去死,重点是还有傻子愿意跟他去死。
一个又一个炮灰连的兵卒被死啦死啦抡着枪托找了出来,更多的却是主动找上了死啦死啦,表达想继续跟着他。
尽管从特鲁瓦集合出来的八百人打到现在只剩一百多人,但他们依旧愿意去相信那个带着他们喊“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家伙。
士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他们虽然不是士也不是女,只是一群在几天前如同苍蝇一样乱哄哄的逃兵,可他们也同样遵守着这句话。
看着死啦死啦的队伍从孤身一人发展到一条长龙,所有人对死啦死啦的情绪也从嘲讽变为沉默,再从沉默变为尊重。
正因为他们害怕,他们不想去死。所以他们才能最明白想要跟在死啦死啦的身后到底需要怎么样的勇气。
他们做不到这样,但他们可以对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表达自己的尊重。或许这样,也能够让他们在看到对方时不自觉羞愧。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死啦死啦带着他的炮灰连如同游行一样终于抵达了瑞文戴尔的南城门处。
在那里,贞德早已摆好了吃食。还有所有人都渴望却不敢真去碰的东西:酒。
这是为炮灰连准备的送行酒,只要喝了它便再也无回头之路,唯死而已。
看着在自己面前停下的炮灰连,贞德面带羞愧的道:“时间仓促,饭食尚未准备完毕,只得以干粮赐食之,还望众位谅解一下。”
虽然有死啦死啦速度过快的原因。但在贞德看来,自己连让他们在死前最后吃上口热乎饭的本事都没有,这无疑是自己的严重失职。
因此,贞德率先举起手中的酒碗倒满,然后对向了面前所有的人。
在一碗碗酒和干饼被分发到在场炮灰连所有人手中后,贞德庄重的道:
“现在,让我先敬你们这些愿意为国捐躯之人一杯!祝各位旗开得胜!能凯旋归来!”
一碗酒下肚,但却没有人跟着。因为按照规矩,这一碗是贞德为了认错而自罚的。
贞德也知道这回事,因此在饮尽碗中酒后便自觉让开自己的位置,示意死啦死啦上来接替自己。
至少在今晚,死啦死啦才应该是这场战争中真正的主角。
死啦死啦也没做谦让什么,举着他的碗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直接站在了贞德原先的位置上。
“咳咳……”
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仿佛这样让他感觉更威严一样,但配合着他脸上的笑容却让炮灰连的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在场没有人跟着他们一起笑,因为他们知道,这或许是这一百多人死前最后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