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纸泛黄墨色褪，文中少年倚白马。
翩翩如玉剑如莲，梦乡如旧故人离。
——《纸褪》”
众神纪元.末法时代.宇历5000万星云宙
1202宇宙纪11混沌元34银河年66年4月26日
3000界“凡星大界”银河大千界.尚颛域.尚庄大陆.十万大山.东域森林
外围区.岩羚峰.夜深
崇山叠嶂，万里无光。
岩羚峰发生的剧变，影响到了附近万里的区域，惊跑了无数强大的生物，平日里占据山头、号令群妖的霸主们，一个个都恨不得插上翅膀，有多远跑多远。恍若末世的情境，让许多胆怯弱小，没有能力逃窜的动物们，只能躲在树木林间瑟瑟发抖。
绮漪湖
哪怕远在此处，在视线没有受到阻隔的地方，仍然能看见南方天空上，那大片逶迤狂暴的乌云，无数如水桶粗的雷蛇在云层里狂舞，狂风大作，一派灭世的景象令人畏惧。
劲风低空掠来，带来风里的碎草断枝，经过层层参天巨树的削弱，风到了这里已经小了许多。这片森林里，动物活动还是很活跃的，显然远处的异变没有影响到祂们的生活。
一头堪比人族如域境的三阶斑斓猛虎，正在附近觅食，饱餐后的祂胡须面上都是血浆碎肉，悠闲地在森林里逛着，循着回家的方向顺便路上消食。
在经过一处被落叶堆积起鼓包的地上，斑斓猛虎有感觉那个要来了，就对着那个鼓包的落叶堆翘起左后腿准备行事。在尿意上头，液体还没放出来之时，祂微眯着眼在余光看见一抹剑光，然后天地就开始旋转了，怎么飞起来了？在空中看见了一具无力倒下的无头尸体，哦，那是我的身体，这时候才感到一丝痛意，然后眼前刷得一下就全黑了。
一道身穿锦衣的人影从落叶堆里窜了出来，那居然是一个藏身在地上的男人，若不是他主动现身出来，恐怕没有谁会注意到他。他全身都用上好布料制成的锦绣衣物包得严实，腰间斜挎一柄剑鞘，男人手上正拿着一方锦帕擦拭沾血的银剑，剑柄处刻有小字“剑十九”。
“晦气，本来不想造杀戮，这些畜生怎么就不懂得趋利避害，偏偏招惹到我头上呢？”男人声音清亮，擦完银剑收剑入鞘，心情很糟糕。踪迹已经暴露，还留下了血味，好好的一场潜伏失败得很彻底。
他双指扣环放入嘴中，吹出特殊频率的鸟鸣声，在林间层层回荡远去后消弭无闻。片刻后，四道身影从各个隐蔽处跳跃而来，汇合于此。其中一道身形颇为壮硕的蒙面男子，沉闷着粗哑的声音，问道：“秀渐，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暴露？”
“别提了，”男人无语地双手抱肩，嫌恶地看了地上汩汩冒着鲜血的兽尸道，“算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走了霉运。任务发生变故，想必目标人物已经知道我们了，留给我们的时间所剩不多，能找到什么线索就看天意吧。”
五人中，一个身形纤细的女人挽着一缕秀发，担忧地说道：“目标人物实力成谜，那位大人下过严令，不许我们越过那条边界，任何任务之外的多余事情都不要做。十三年来，我们从来没有踏入过这里，此次公然侵入，想必他会将这次行动认为是主动挑衅吧。”
秀渐皱眉，打断她的话道：“妍婷，不可多言，强者自有强者的尊严，我们不宜肆意揣度。哪怕是招惹到他，以强者的心性，也不会将气撒到我们身上。未来事交由未来做决定吧，眼前的任务没有做完，到时候可就不是脱一层皮，那么简单了。”
“列位，开始吧，再拖延下去，那位抽出身来，我们说不定真的走不掉了。”秀渐边走边道，五人令行禁止，纪律严明，很快就消失在森林里，沿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五人走后，半个时辰左右，一道黑影出现在这里，他足不沾地，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一位幽影，虚实难辨。他仰着头嗅空气中的气味，很快就追着五人离去的方向飘去，月光照耀下，黑影身上毛发蓬松修长，犬突的獠牙外掀，在黑夜里瞳孔发着青绿的慑人光芒，甚是吓人。
岩羚峰
灵儿面色发白，震惊地看着天上的生物，那仅仅露出的几只羽翼，就仿佛遮盖了整片天空，高悬天幕上的月盘竟然像是那羽翼上的挂饰，从气质上就碾压一筹。这种强大的生灵，拥有着仿佛不应该存于世间似的古老，光是看着就倍感压力，让人不禁震撼，这是何等奇迹造就的神灵啊。
齐老面色凝重，却不是惧惮云层之上的那尊可怖存在，他所忧虑的是龙冉，这孩子已经快撑不住了。觉醒仅仅到了目前程度，看来还是他太过想当然了，以这位存在的古老高贵，怕是在万象境时难以完全觉醒。
神念透体而出，试图传达到云层之上，与那尊神灵达成沟通。他将姿态放得很恰当，既比对方低一头显示尊敬，又不会显得过于谄媚。
“尊敬的陛下，孤没有敌意，孤为共同利益而来。还请您暂且退去，为了谋求您的降世，我们将竭尽全力，再继续下去，不免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神念穿透云层过去的瞬间，强横无匹的神念，仿若撞上了一堵世间最坚硬的城墙，被一股浩大古老的神念轻易磨灭。神念受损，齐老闷哼一声，连退两步。
未等他再度行动，一道古老的神念直接霸道地降临他的元神。如洪钟大吕的声音，在他的元神里响起，道：“蝼蚁样的人族，也敢觊觎朕的力量？这一世的躯体，倒是差了很多……且退去吧，蝼蚁样的人族，不要妄图揣测朕的旨意，你们还不配供奉朕。”
不可抗拒的古老神念，粗暴地直接降临元神，蛮横的做法破坏了齐老在识域内下的许多禁制，破坏远不止是肆意闯入造成的影响，元神受创使得齐老气息稍有回落。气血翻涌，显然识域中受到的冲击也影响到了肉身，不过他没有低头，依然不屈地仰头直视乌云，直视乌云之后那尊古老的神明。
他敬仰这尊神明，同样也怀着畏惧，若非是有着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需要守候，谁又会愿意面对这样的神明呢？绝不让步，这就是他在所有涉及龙冉的事件的态度。
这是他映证道心的因果，是不可妥协的誓言，远超生命的重要。
“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拉动的声音响起，天上云层翻涌渐歇。少顷，那双令人窒息的注视感消失，齐老仿佛胸口被搬走了一座大山，舒畅了许多。云层散开，稀疏的月光从云层的缝隙中落下，轻盈如鹅毛，洁白如雪。
齐老轻轻咳嗽了几声，有些短气。
他走向龙冉，眼里满是心疼，这孩子直到昏迷前，都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他明明已经疼得失去意识了，强大的意志力还撑着他的身体没有软塌下去。齐老一时间又是欣慰又是气愤，不知道该如何纠正龙冉的习惯，龙冉自小就是死脑筋，自己想通的道理只要可行，就一股脑地往前冲，把生命放在身后。
挽起道袖，将龙冉身体放平，细心地抱了起来。他没有用灵力抱抚，这一刻他没有这个心情，他只想给这个孩子最能感觉到的温度，可以透过这个温度感到温暖，以此来缓解部分痛苦。
灵儿从巨石后走了出来，除了被狂风吹得稍显凌乱的长发，没有很多狼狈。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担心地看着被齐老抱起的龙冉，这个少年今天给了她太多的惊喜，尤其是那一幕风云变幻之际，那尊恐怖的存在在云层里睥睨余生之时，她险些要被巨大的压力压得昏迷了过去，但是龙冉没有放弃。
二十一秒，在那种情况下，他坚持了二十一秒才陷入昏迷失去意志。身临其境之下，她的身心都受到剧烈的冲击，换做是她，她能坚持多久，换做是她，她有没有那么坚定的信念无畏生死，直视恐惧？她没有信心，也不敢尝试。
齐老慢慢地走下山巅，示意灵儿跟上，片刻后回到竹屋，在二人平日打坐修炼的房间里。齐老将龙冉平放床上，他看着灵儿，眼中带有一抹满意，笑道：“在那种情况下你能坚持不失去意识。可见你的天赋卓绝，想必你的灵魂伴生宠是那位不可名之物，上书有名的存在吧？”
灵儿心中吃惊，思忖片刻行礼道：“齐老先生慧眼如炬，灵儿不敢瞒过先生，正是那不可名之物上排名第五十八席的元素道禁，不过论尊贵，却是远不及龙冉哥哥那尊神明。”
齐老微挑残眉，奇道：“你猜出来了，龙冉的灵魂伴生宠是哪位存在？”
灵儿摇摇头，解释道：“我见识尚浅，灵魂伴生宠觉醒记忆尚未传承给我，确实没猜出那尊神秘的神明。不过，在那股气息出现的时候，我体内的灵魂伴生宠在颤抖。之后在抵御那道压迫恐怖的视线时，也是动用了灵宠本源的传承力量才堪堪撑住，幸好在那位眼中，我不过是渺小的蝼蚁，并不在祂视线之内。不然再强半分，以我的身体强度是绝对坚持不住的。”
齐老点点头，赞赏道：“何等聪慧，如此年龄就处危难而不惊，哪怕在老道的家乡也是会被族群重视呵护长大的，怎么会被人追杀至此呢？十万大山那么大，偏偏还是往老道的岩羚峰跑，这个问题，聪慧的灵儿可以给老道解释解释吗？”
听到前半句，灵儿脸上带着受宠若惊的谦虚之色，但听完全话，她已经笑不出来了。聪慧如她，怎么听不出话里的杀意，强者的尊严不是她这等蝼蚁样的生灵可以谋算的，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暴露地那般快。
灵儿只感觉自己在齐老面前根本没有秘密可言，先前询问灵魂伴生宠想必也是为了套话。若是自己有半分掺假，想必此时最好的结果，也是已经被驱逐出岩羚峰了。
多么可怕的强者，竟然可以透过自己身上重重禁制看见灵魂上的秘密，如果他真有这般超乎想象的神通，自己身上最大的那个秘密，想必在一见面时就被他发现了吧。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撕破脸，她看了眼满脸痛苦的龙冉，内心轻叹一声，想必是为了照顾自己徒弟的心情吧，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灵儿双手相叠置于腹前，双腿一弯直接跪在了地上，她的背挺直，双眼没有闪躲，看着齐老，坦白道：“想必齐老心中已有答案，灵儿不作辩解。灵儿并非有意算计齐老，不过当时灵儿身陷囹圄，四面楚歌，被血仇大敌追杀，十面八方都是死路，绝境之下唯有闯入禁地十万大山。”
灵儿声音缓缓叙来，带着沉重的悲伤和仇恨，那是本不该这个年纪的孩子承受的经历，奈何生非己愿，命不由身。眼中泪光打转，她继续道：“万死求生之际，逃到外围区时只有一位从小照顾灵儿长大的骑士大人还在保护我，其余的人都死于非命了。灵儿翻阅过《嘉裕万年历·四千年传》，里面记载有十万大山的史料，知道多年前那场天灾的蛛丝线索，灵儿知道这里居住着奇人隐士，可以救灵儿的命。”
齐老眸色平淡地看着灵儿，他并不在乎灵儿的解释正误与否，处在他这个层次，很多事情谈乎对错，是很愚蠢的一件事。他关心的是别的方面，可能会牵扯到其他事情，以致吹起蝴蝶翅膀的可能。
他清冷的目光落在灵儿身上，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齐老平静地问道：“所以你有目的的逃亡至此，死亡面前，甚至不考虑我是否心狠手辣，愿意援手施为，最坏不过是死。你赌赢了，所以你想请求我帮助你解决麻烦，甚至直接出手端掉你的仇敌，是与不是？”
灵儿忍着恐怖的压力，小脸反而带上了一抹笑意，她甜甜道：“齐老先生高知，灵儿不是那般贪得无厌之人，此次冒昧闯入，也是没有退路的选择罢了。齐老先生应该明白，生命的求生意志，是何等强烈，灵儿心中有愧，将齐老先生和龙冉哥哥牵连进这件事情。”
齐老点头道：“我自是明白你的苦衷，我见过绝境之中的生命奇迹，那是我没有立刻抹杀你的理由。因果一道，远比你想得要强大，自你踏入十万大山，我和龙冉就被那里的人族盯上了。我早有预料，在此间栖身，终究不是安全之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没想到他们居然，派了一个孩子前来，是真的觉得我没有脾气吗？”
话说到这里，饶是早慧的灵儿都没有听懂话里的大概意思，又是因果，又是阴谋，她知道的太少了。
“好了，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你可以接触的了。以你的天赋，日后大有天地可以作为，龙冉对你没有恶意，我也不会伤他的心。过一个月后，我就将你送出十万大山，顺手除掉那些虫豸，以后再有相逢，就交给命运了。”齐老垂目，长叹一声道。
将龙冉全身温养了一遍后，齐老转身出了门，灵儿坐在床边，呆了神得看着龙冉，玉手抚摸他稚嫩的脸庞，心中似有虫咬，莫名的情绪让她很是烦躁。俯身低头，薄凉的唇映上少年额头，转身也出了门，将房间让给龙冉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