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状态很不好,全身颤抖不说,脸色还苍白的要命,龙冉紧紧抿着嘴唇,虚弱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右手拂过松执戒,双眼却隐蔽地打量着四周,没有回应萧文姬。
小姑娘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没有追问龙冉只是照常走着,将疑惑的眼神藏进眼底。精神力的反噬越来越严重了,天元升仙诀的灵力也无济于事,龙冉的状态在持续下滑,他不敢松懈,那柄寒光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
当天上的云层从中裂出一道口子,一束明亮的星光投射下来时,小姑娘惊喜地仰头看天,恰此时风吹牡丹丛,一柄淬毒短刃在月色下掩着寒光,从飞舞的花瓣后刺出,离萧文姬只有一臂之遥!
等的就是你!龙冉心底狂呼,按在松执戒上的手放了下来,虚空中出现一口三米长的巨大黑棺,由一圈圈的锁链缠绕,翻涌着浓郁的死气和煞气,这口黑棺启一出现就垂直掉落,以山倾之势撞在了短刃上,两者相撞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将毫无准备的萧文姬直接震得昏死过去。
那柄短刃亦非凡物,与噩幽棺相抗数息也没有被毁去,但是这仿佛激怒了黑棺里的宿主,锁链发出沙沙的响动,浓郁的死气缠上短刃,刹那后就将其击退。龙冉苍白的脸色现在像张纸一样更加难看了,他没有想到噩幽棺如此沉重,仅仅是将其从松执戒中取出,就抽干了自身的灵力,现在他是灵力与精神力尽数干涸,来个凡人就能杀掉他了。
一击未见功,短刃似乎很诧异,不过毫不拖延得再次绕过了黑棺刺向萧文姬,没了龙冉的催动,黑棺冷漠地看着短刃将要收割一个年轻的生命。就在短刃即将功成之际,方才的巨大波动终于将皇宫的守卫引来了,一道冷哼凭空炸裂,将天上的云层震得零散,再不成型。
一位身形壮硕足有二米高的军旅男子,身体缠绕着一只天青色的蛟龙立于虚空之上,见短刃刺向萧文姬,伸出一只拳头缠着龙尾,以衔尾击天之势将短刃击飞,持着短刃的手闪电般缩回,却仍在空中留下滴滴血珠。
他冷若雷霆的目光投向牡丹丛上的虚无之处,身上的铁衣不被夜的寒与暗侵蚀,闪着冰冷的光泽,信口挑明道:“淮南铁衣在此,何方宵小敢于行刺大魏公主,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不知从哪处传出一声嗤笑,萧鼎的神色立马冷了下来,气息锁定之际,身形也化作掠水的大鹏消失在虚空上,此间仿佛又陷入了宁静。龙冉撑着几欲昏迷的眩晕感,从随身的灵石中吸了几口灵气,惨白如纸的脸色才好转片刻,终于确定刺客退去,龙冉才脱力地跪坐在地上,转头打量萧文姬的情况,见无大碍就松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萧文姬身体亦很强韧,龙冉体内灵力恢复一成时,小姑娘也醒转了过来。萧文姬睁开惺忪的眼睛,捂着脑袋强忍住阵阵的虚弱感,她发现自己躺在花丛间,小白也晕厥了过去,只有龙冉脸色惨白地盘坐在她身边,也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她没有着急开口询问情况,从现场来看,龙冉的情况比她要糟,一切等龙冉度过虚弱期后再说不迟。
夜幕深沉得冰冷,月明星稀,凄风凉枝,龙冉在恢复了体内三成灵力时才暂时结束了运功,悠悠地醒来。启一睁眼,他就看到了萧文姬端端正正地坐在他身边,一副正经模样地替他护卫,小白也活泼地绕着两人转圈,应该是在巡逻吧?
见龙冉醒来,萧文姬面露喜色,龙冉沉吟片刻将方才之事尽数告知了萧文姬,整件事情听上去都十分惊心动魄,更何谈龙冉凭一己之力挡下了两次刺杀,几乎是用自己的生命争取到了皇宫戍卫的来临,萧文姬目露感激之色,真诚道:“龙冉,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就死在这里了。”
悬在头上的生死威胁去除了,两人的情绪明显地高昂了一些。听到龙冉的询问,萧文姬思索片刻,就浅笑着替他解答道:“那位是飞凰军第二军将军‘淮南铁衣’萧鼎,亦是驻扎在皇宫中的飞凰三军之一,飞凰军负责维持大陆安定及皇都守卫,此三军专门负责内宫的安宁。此次他们敢于皇宫内行刺,想必是得到了风声,趁虚而入,尚庄大陆上有此本领的不足一掌之数,而如此疯癫的唯有,尘胪教。”
讲到最后,萧文姬咬牙切齿,似乎对尘胪教有着深仇大恨。龙冉虽然没有见到过尘胪教的恶行,但各种经史子集都有过记载,桩桩件件都是罄竹难书的恶行,先入为主的观念让龙冉对尘胪教没有任何的好印象。
他忽然想到了离去的王勇,疑惑问道:“文姬,不对啊,魏昌帝陛下君临皇城,谁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行刺皇室子弟,莫不是开玩笑?而且时至此时,皇宫内一片死寂,除了方才的萧鼎,再无人前来助力,怕不是皇宫守卫方面出了什么纰漏?”
萧文姬一脸犹豫,几经挣扎后觉得龙冉是可以信任的外人,便将事情的真实因果告诉了龙冉,道:“这件事本来不应该告诉任何人的,但是你不一样,其实父皇现在并不在皇城中,他和你的师父齐老先生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征战,还带走了彦瑞皇朝将近六成的军队,所以大魏琅琊现在是外强中干。这件事本来是滴水不漏的,但是随着大军迁走时间的累积,会有越来越多的破绽,没想到尘胪教的行动如此果决迅速,他们的雷霆一击找到了漏洞,接下来可能就是一场不知什么时候爆发的大战了。”
龙冉浑身一颤,他终于又听到了师父的消息,遥望星空,心中怅然,师父,你在很遥远的星域吗,征战?会不会很危险,战况严酷到没有空闲联系上我吗?师父,我好挂念你。
清风明月寄遥思,天涯不及眷想远。
另一边,萧鼎锁定了行刺人的行踪,已经追到了南门帝辞关余汀阁,萧鼎表现出盛怒的模样,心中却一片冷厉,对当下的局势有着清晰的判断。是尘胪教的手段无疑了,这种遁逃的术法绝不是尚庄大陆的路数,而且祂逃遁的方向有数次改变,不是长久隐藏在魏都琅琊中的卧底,就是心中自信,有所准备的诱饵。
萧鼎仿佛已经看见了前路埋好的陷阱,可是他不得不跳进去。此事若是放过,大陆上人尽皆知,且不论彦瑞皇朝的仇家,那些觊觎彦瑞皇朝地位的势力会有何动作,光是尘胪教的大举入侵,就够让彦瑞皇朝大伤元气,此时部署在皇城中只有飞凰军第二军和第十五军,可谓是扶柳之姿,不堪摧残。
无论如何,不能放过这个刺客。萧鼎长吟龙啸震天,庞大的青色蛟龙身躯划过一道惊艳的弧线,横击在虚空上,将那一片空间打得震荡,一道灰暗的透明身影从中掉落出来,不过他没有停留,瞬息间又遁向了远方,朝着余汀阁外赶去。
望帝坡
当年冰宙大帝三十年功成破入虚空,便是自魏都琅琊,南门北山关余汀阁而出,他出后那里便改名为帝辞关,大帝走到了这一垄山坡,回望气势恢宏的魏都琅琊,破入虚空离去,留下传颂万古的流芳佳话。
追至到这里,萧鼎心中已经树起了相当的谨慎,再往前,就不是魏都琅琊的地域了。大荒,是人族的禁地,这里藏着太多的隐秘,如果有埋伏,那么尘胪教必会布置在这里,设一个惊天的大网,网罗一切强敌,叫他们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萧鼎立于望帝坡上,冷厉的眼神看向前方等候他许久的空幻身影。追到现在他都没有打出眼前之人的真容,心中不由感叹尘胪教身法之高明,正当他欲雷霆动作,一举擒拿刺客时,一股让他寒毛尽立的威胁突然出现,下意识地萧鼎僵在了原地,心中疯狂地敲响着警钟。他是飞凰军第二军将军,人称淮南铁衣的显圣世墟行者,能让他感到死亡威胁的必不是常人,或许尘胪教终于亮出了祂的爪牙。
月明星稀,惨淡的月色均匀地铺满了望帝坡,薄凉的夜色下浮起了淡淡的雾气,一尊庞大足有十几米高的黑影破开雾气走了出来。这是一只黑色皮肤,四足而立的异兽,形状像羊而不生毛发,高高拱起的背部是一道道鲜艳的赤红条纹,长着九条尾巴和四只耳朵,眼睛也长在背上,萧鼎心中深嘶一口气,他认得这只异兽,这是猼訑(boyi)。
异兽没有幻出真身,只有十五米长,三米高,祂将怪异的羊脸朝向萧鼎,冷冷地看着他。萧鼎感觉浑身都要僵冷而死了,突然猼訑扬起头朝远方长鸣一声,不知声音中什么含义,然后祂乘着薄雾消散不见,连带着那个刺客也离去了。
萧鼎矗立片刻,亦消失在原地。
那个人亲自出面了,自己万没有可能抓住那个刺客,如今最重要的,也就是陛下赋予自己的使命,就是戍卫皇城。萧鼎心中冷厉,尘胪教动作频频,不知在暗中打算着什么,界域战争又陷入了僵局,真是多事之秋。
蓟南道.青城剑派
这里是尚庄大陆上某一处威名远扬的宗门,行刺者被猼訑异兽带走后,就从正门进入了这里。在密室里,猼訑现出了真身,是一名身形健硕的蓄髯男子,齐身的紫衣将整个人包裹住,难以看见真容,行刺者恭敬地躬身行礼,道:“见过尚庄副教主大人,属下无用,计划败露。”
说完跪在地下低首,等待那人颁布命令,生死全在他人一念之间。那人虚手一抬,一个灵气手掌形成打在了行刺者脸上,将他打得空中旋转了两圈才落地,他心中却松了气,张开的嘴里满是尖锐的利齿,连忙道:“谢副教主不杀之恩。”
啫辜仑行事果断干脆,他想知道事情的经过,道:“裴长羽,翁榕向孤极力推荐你,便是看在此事重大,大魏皇城兵力薄弱,如此良机为何失手?”一个墟丹界的墟行者行刺一个不到紫府境的小娃娃,竟然失败了?
裴长羽咧开大嘴,半张脸都像断了一样,满嘴的利齿闪着寒芒,他眼底燃着野心的火焰,道:“副教主大人,此次行动虽然失败了,但我们收获了更重要的信息。这个信息可能会撼动尘胪教布局大陆的计划。”
哦?啫辜仑眼底闪过危险的光芒,裴长羽敢说出这个推测,如果不是忙于脱罪而胡言,那就是大魏琅琊出现了变数。见副教主没有生气的样子,裴长羽继续道:“龙冉就是尘胪教的变数,他是敲响石纪钟的那位人族,此次行动失败正是他在其中阻挠,不知什么原因他预测了我的行动,用一口黑棺阻挡了我,我怀疑他身上缠绕着大气运,是命定之人。”
啫辜仑深思,这个情报很重要,龙冉吗?他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龙冉不知道他已经上了尘胪教副教主的黑名单了,被这样大的一个势力盯上,不知是幸运还是悲哀。
“继续说。”“是的,大人。”裴长羽组织语言,将自己的推测尽数托出道,“这件事情中最诡异的是那口黑棺,大人。我从中感受到了鸿蒙世的波动,那口黑棺封印之链亦是大道黑曜,所封之物必是不凡,除此之外,大魏琅琊的情报与大人您的预测相仿,那位还没有死去……”
“退下养伤吧。”“是,大人。”
魏都琅琊.北门.群星宴.北参阁.鹿鸣府
“哐——!”一声巨响传遍了房间,零碎的花瓶碎片溅的四处都是,萧胤承双手扶在红木桌案上,赤红着眼喘着粗气,喃喃道:“尘胪教,尘胪教!居然敢刺杀文姬,居然敢!时机未到,今日之恨,往日之愁,我要一笔算清,我要让你们死不入轮回!”
数日后,龙冉心中揣着事情,前来拜见七皇,扣响了鹿鸣府大门,前来开门的却是裴二七。龙冉正欲躬身行礼,眼瞳微缩看见了一些令他震撼的细节,被裴二七随着目光看过去,他咧开大嘴露出满嘴狰狞的利齿,哂笑道:“龙冉公子,七皇等您久矣,不如进府一叙?”
走在清新雅致的园林里,龙冉全身都不由绷紧了。为何他会如此失态,因为他看见了裴二七手腕上还未痊愈的伤口,他很清楚那一晚的所有细节,包括刺客受伤的部位。
尘胪教,是尘胪教行刺!裴二七是假身份,他是先天之界的墟行者。
意识到这一点,龙冉立马想起了自己的底牌,思索着怎么保全自己的性命。裴二七在前领着路,突然嘿嘿地哂笑起来道:“龙冉公子,你不会以为我要对你动手吧?不要紧张嘛年轻人,对任何人都报以恶意可是会死得很惨的。”
龙冉按捺下警惕的心理,风轻云淡道:“我不知道贵教也敢光明正大的在魏都琅琊行动,如此肆无忌惮。”
裴二七却好似很受用,笑得都要散架了,道:“是啊,不止是鹿鸣府呢。大魏皇城我们都当自家后院,哪里不能去?”
龙冉冷哼一声,挑衅道:“艺高人胆大,前人所言不虚。不知你是否真的如此大胆,还是狐假虎威?”
裴二七转身冷厉地看着他,那一双眼睛像见到鲜血的鲨鱼,配合裂开大口满嘴的利齿,狞笑道:“你会知道我的手段的,龙冉公子。哦,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尘胪教第二十七执事,裴长羽,公子万福,好好享受你的学院生涯吧。”
正府内,萧胤承早已端坐在主位上,见龙冉到来,立马换上笑脸迎了上来。
龙冉也掩下了心中的不快,配合着萧胤承演这一场以生命为注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