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曼怡素手挽,曦光洒金拨风散。
四月长天高纸鸢,摇曳身姿见可怜。
——《四月·飞絮》”
山鬼院昆仑山.化蝶谷.五月伊始
五月很平常,看起来就像一年中的其他月份,却因白草道场开启的消息而变得不寻常。整座昆仑山,凡稷陵学子落户的山峰都有仙鹤来返,传递着道场将近的日期,昆仑山热闹了起来,不论平时在深山秘境中清心潜修的寻道者选择出山,还是在外游历归来的大陆英豪,都让昆仑山多了一丝人气。
“嗬!斯亚,接我这招。”樊戥跳跃空中,全身绷紧成了弓形,君神戟高高举起,上面汇聚着凝练的力量,璀璨的银光遍布戟身,使樊戥看上去像一尊发着光芒的神明。
斯亚单手转着一根镔铁棍,齐肩长,棍尖两端包着兽革铜皮,闻言撇头看向樊戥,好似对他如此臭屁的行为感到不屑,但是接下来的攻击樊戥却丝毫没有放水,所以斯亚横跨马步,双眸充盈起了鲜血看起来更加猩红,他的长棍如破天之势迎上了劈斩而下的君神戟。
“哐——!”得一声长鸣,两杆兵刃的相碰产生了巨大的爆炸,两人身形急退,竟是一人没有受伤,看来是没有分出胜负了。分开没有几息的时间,二人又蓬勃着战意鏖战在了一起,虽说是较量,但谁又愿意输给对方,所以都铆足了劲想要压对面一头。
一旁观戏的龙冉和灵儿显得有些无奈,龙冉是因为觉得这种战斗于己无益,灵儿纯粹是反感无休止的打斗,所以这两人紧盯着对方都打了一上午了。许是长时间的战斗让二人感到了疲惫,许是求战的心理得到了满足,二人终于在两盏茶饮罢后,停止了平分秋色的较量。
“你们都在这里啊,省了我不少的工夫。”就在谷中的纷闹停歇不久后,荀才种也传来了进谷的请求,踏着明媚的晨午阳光走了进来,“白草道场开启了,龙冉,还有几位师弟师妹,我来通知你们前去参加,莫要逾时错过机缘了。”
一番话顿时吸引了在场四人的注意,龙冉喜上心头,饮罢杯中茶水就站起来,整理衣装,终于要开启了,白草道场布道,不知其中有多少有名之人,鲁安平教授会传授何等大道。
荀才种作为下任道子的有力竞选者,却不结党营私,对师弟师妹也多有照顾,在学子间有很高的人气,被许多人看好。认识这么久,龙冉自认和荀才种也算是朋友了,对于这位老兄,龙冉心中有一百个明白,若不是自己敲响了石纪钟,连带着自己一行人怕是不可能入他的眼,但龙冉有自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凭借真正的实力让荀才种看重自己。
白山.白草道场
昆仑是万山之脉,无数气势磅礴,高峻陡绝的山峰简直用笔数不过来,白山身处其中并不显得出色。无论是以高耸论,还是以瑰丽论,白山都不是个中突出的一座山峰,祂既不高峻也不美艳,只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寻常山峰,若不是白草道场的坐落,祂可能会埋没于群山之中。
据说当年鲁安平教授第一次来到昆仑山,花费了七年的时间以脚程丈量了昆仑山的每一寸土地,最后他站在白山上时,才展颜笑道:“这里就是我的道场,这里有我的道。”
很多人奇怪为何他不选择其他更加突出有特色的山峰,这个时候鲁安平总是浅浅地笑着,耐心地告诉每一个询问他的人,“这里有我的道,所以我来到了这里,就是这么简单”。
骑乘在一只仙鹤上,仙鹤可以轻易地借助灵气托举起五人的重量,在一路的闲聊中,几人被荀才种讲述的各种奇闻趣事吸引了注意,白山也出现在了眼前。
来到近处,才发现高高低低,远远近近的地方,山峰之上,天空之上,都三两立着人影,虽然不多只有五六百人,却也让龙冉小小的惊讶了一番,入院至今他都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人,还得是鲁安平教授的名声响亮,将这些孤僻的道痴都召了出来。
“才种!”“荀道兄,别来无恙。”
伴着两声问候,一位红发的消瘦男子和一身着淡青剑衣的俊朗男子相伴踏空而来。荀才种闻声看去,嘴角掀起欣喜的笑容,他向龙冉几人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挚友,红毛那位是蒋不施,他的师父是太行道人,正统道家传人,这位看着冷酷的帅哥名叫尚霄庭,是下任道子的有力人选之一,亦是我多年的好友。”
“喂喂喂,说什么呢。”蒋不施顶着一头红发,不爽地看着荀才种,看样子很想上来削他,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回怼道,“再叫我红毛,老子把你头盘包浆了信不信!”
尚霄庭没什么过激的反应,毕竟谁不喜欢别人喊自己帅哥呢,但对于一些措辞他还是需要补充,道:“多年的交情也不会让我在之后的大比中放水的,荀才种。”
“哈哈哈,”荀才种摸着自己的光头,给了蒋不施一个白眼,看向尚霄庭,打着哈哈道,“不放水的话,你可是完全没有胜算的。相逢即是有缘,我这里有一份关于‘陵甫道府’的情报,两位有没有兴趣陪为兄闯上一闯?”
两人看起来都有些心动,蒋不施也没有纠结荀才种话里的占便宜,略显着急地问道:“才种,你真的掌握了‘陵甫道府’的开启方法?要知道,稷陵学府成立这么久,那座道府可一直是个谜,进去过的人不过一掌之数。”
尚霄庭点点头,没有提问,但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龙冉几人安静地聆听着,知道这番对话没有自己插嘴参与的余地,便当做开眼界,听他们将各种珍贵的情报像扔大白菜一样丢出来,心中感觉爽翻了。
荀才种得意地摸了摸光头,好像他自己就已经快要打磨出包浆了?不正经的样子收敛了些,向二位提出邀请道:“我自是有万般的打算,此前我已经向堇秋道友发出了邀请,再加上你们二位,相信此行陵甫道府定有所收获。”
二人相视间,都有些心动,尚霄庭微微颔首,表态道:“若是‘孤蝉’也愿意前往,此行或许真的可行。”蒋不施上前拦住荀才种的肩膀,作态威胁道:“好你个荀才种,有好东西藏着掖着,居然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要罚你,要罚你。”
荀才种哈哈大笑道:“红毛鸟,你还不高兴了,遇到这种等级的道府,怎不叫我谨慎。你要罚便罚吧,无论是罚酒还是罚灵材,我可是不会往外掏一分钱的,哈哈哈。”
初步确定了联手的意向,蒋不施与尚霄庭便告辞了,今日来了许多故久不见的老人新面孔,他们要前去重叙交情,结交新友。所谓在外靠朋友,在偌大的修仙界更是如此,多一些人际关系只会有好处,当然若是不会处理搅得一团糟,那就是个人能力了。
少顷,与数位上前交谈的挚友攀谈完毕,荀才种带着龙冉四人来到一处不错的观景点等候道场开启,白山上空流转着瑰丽的五彩光华,阵阵洪钟大吕的道经诵读声传出,回荡在群山之间,甚是奇伟。
“荀师兄果然是人心所向,仅仅是露面的片刻就有如此多的人上前攀谈,真叫我等敬仰。”见过方才贺者如云的场景,龙冉感慨地说道,其余人都觉得十分贴切,点头同意着。
荀才种摸着光头,笑呵呵地指点龙冉道:“我入稷陵学府已逾三十个年月了,这些好友都是岁月积累下的珍宝,有些不过是酒肉朋友、点头之交,有些却是真的可以交心,可以生死与共的挚友。你们不必艳羡,你们几位都是天资绝纵的苗子,日后名头传荡九霄,想要成为你们朋友的不知凡几,到时候就不是羡慕朋友多寡,而是苦恼如何分辨人心了,个中尺度,需你们自己细细把握。”
龙冉几人心中有所感悟,细细品味荀才种的指点。
天地间突然响起一声清鸣,那是仿佛来自古老之前的声音,没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却轻易地将在场众人从深思中唤醒,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北方的天空,在那里一位中年男子正缓步踏空走来。
男人手执行山杖,身形魁梧足有2.3米高,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麻衣,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罐,随着行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来人正是山鬼院教授,鲁安平。他所过处,虚空生白草,清气凝山岳,天地灵气凝成雨滴纷落在山岳间,仙鹤衔来灵果,老猿端坐枝头聆听道音。
鲁安平边走边启唇言道:“日月星辰为大道,山川溪流为大道,花鸟鱼虫为大道,云燕尘泥为大道,世间无物不为大道。孤所修行,参自然万物万法,纳天地于己身,化山川为胸臆,日月为孤眸光,云雨为孤心意,今日赴场道友许多,后生学子亦盛,阐孤大道,以明证道心。”
说罢,他双足跏趺,端金刚坐,昂首仰望伸手点指虚空,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然何得一,一何始?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其致之,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
自鲁安平出现,简单的介绍几句后就开始了布道,龙冉是第一次身临道场,没有想象中的繁冗仪式,一切都符合大道的精简至纯,龙冉很喜欢,这很修行者。再看向四周众人,他们好似早已有了准备,一个个就地盘坐,或结金刚坐,或结如意坐,沾染泥土污秽也毫不在意,一个个捧着虔诚向道的心,聆听此时唯一的正主,鲁安平的传道。
白草道场的布道持续了半个月,准确地说是十七天。
这十七天间,龙冉和在场所有人一般,全神贯注地投入鲁安平所言的语境中,以己身所修感悟去一步步地印证,然后明悟精进,十七天的时间,没有修行者离去,有盘坐地上的身上已经积满了枯枝落叶,灰扑扑的衣装模样下,唯独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如暗夜的明星。
如饮甘醴,龙冉从来没有觉得大道可以如此生动地被阐述出来。在鲁安平的话语中,大道就像是一个乖巧的驯兽,随心意而变,听凭心意而动,这与自己阅读经书古献不同,或者说再多读一万本讲述大道的经书,都不如这一场布道的收获丰富。
龙冉像一块渴瘪的海绵,近乎极限地吸收着大道感悟,这期间他甚至突破到了开天境大成。境界先于积累的突破龙冉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是以往十四年的积累早在如域境就显露了疲态,突破开天境后,更是将经年的积累都消耗完毕,他也脱离了高速进境的状态,开始慢慢积攒的过程。
这一场悟道又将他对大道的理解往前推进了一大步,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一层模糊的隔阂出现在眼前,那是突破先元境的桎梏。龙冉的积累还没有到达开天境圆满,甚至没有满足开天境极境的要求,但是他对境界对大道的感悟已经临近了境界的边域,不可谓不强大的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