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星沉,巷道幽深,一片黑暗。
洛玄裳推开宅邸大门,领着李秋阳来到一处僻静的庭院。
她早已预料到未来可能会遭遇危机,但没想到是和李秋阳一起,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这里是一处荒宅,院墙上爬满青苔,院门紧闭着,看来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她站在门前,伸手摸了摸门栓和锁眼。
门锁上已经生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李秋阳环顾四周,忧心忡忡地问:“老太后和耶律氏肯定会全城搜捕我们,而雪寒生和白锋行也必定有独特的寻找方法。这处荒宅恐怕不够安全。”
洛玄裳走到水井旁,按动底部石砖,井水下降了五尺左右。
她说:“这是我的临时避难所,虽然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但个把月内应该不会有人找到这里。跟我来吧。”
她在井口上空一个鹞子翻身后落到井底。
她的轻功高超,裙摆飞扬,秀足卡住井壁,双腿柔韧地开成近乎一字形。
她再次按动手边机关,井壁下陷,缓缓开启了一个幽深的洞口。
李秋阳不想显得娇气,提起生死之气,勉强压制住体内仙鹤拳劲,也跟着入井。
洞口有双层铁闸隔水,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洛玄裳当先爬行,肥美厚嫩的圆臀翘起来,像极了诱惑人心的水蛇腰。
李秋阳看得眼神一亮,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紧随其后进了洞。
他们走进去,里面又是另外一番天地,忽然开朗,出现了一间雅致的房间。
桌椅板凳、木床木柜等用具一应俱全,角落里还备有易于保存的干粮和淡水等等。
头顶有许多细小的孔穴,凉爽宜人,应该是通风之用。
洛玄裳又回身扳动了墙上一个油灯机关,水流声再次响起,显然是让井水重新上升,彻底掩盖了原本就很隐蔽的入口。
她解释道:“这里是我暗中派人修建的,两个月前就让钟金虎秘密清扫干净,分批运送食水,以备不时之需。”
“就算他们掘地三尺,暂时也搜不到这儿。”李秋阳安心盘膝坐在地毯上,一边全力运转不灭圣心诀疗伤,一边疑惑地说:“姐姐思虑周到,但动工时真能瞒过太后或澹台家族的耳目吗?”
“其实不是我亲自差人修的。在天竺国的贫民区有很多黑帮掮客,只要花费一些钱,就能让他们办事,再中转两次三次,哪怕再大的势力也查不到源头。”
洛玄裳并不在李秋阳面前矜持,慵懒地斜倚在床沿上,淡淡地道:“江湖也好,皇宫也罢,无论成功与否,都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我相信其他皇室成员和三大神官在城中也有不少类似这样的避难密室。”
“我没有像姐姐这么周密的准备,只懂得正面出击。哈哈,简直是匹夫之勇。”李秋阳借说话吐出胸腔浊气,但奇怪的是体内伤势并没有好转,仿佛九劫涅盘咒也对宁无极的九宫八卦掌束手无策。
“若真是匹夫之勇,怎会有不远万里救援姐姐的义气?”洛玄裳每逢笑起来时,雪腻玉润的脸颊上都会浮现两颗梨涡,更显她瑰姿艳逸,娇媚可人。
李秋阳想了想才道:“没有那么荡气回肠......”
洛玄裳微笑道:“你真不想听姐姐的过去呀?”
“想......不太想......”李秋阳以前准备吃豆腐时,经常会在女人面前装得弱一些,如今果真受了重伤,反倒激发傲气,不愿显出弱不禁风的样子,“但这里闲得发慌,姐姐若愿意聊,我也无所谓的,免得咱俩人干坐着大眼瞪小眼,互相尴尬。”
洛玄裳露出温暖的神情,起身坐到了李秋阳对面道:“好了,别硬撑了,九宫八卦掌乃青松子的看家绝艺之一,罡气极为狂烈凶暴,我来用太玄洞虚经助你疏导。”
玄黄之气雄如皇天后土,立刻就镇住了在李秋阳体内狂窜不休的仙鹤罡气。
洛玄裳舒了一口气道:“试着将姐姐的内力引入气海,九宫八卦掌和太玄洞虚经同出一源,应该可以中和掉它的。”
“呃......好的......”李秋阳近距离看着洛玄裳风致绝伦的容颜,又听着她和煦轻柔的声调,居然破天荒的脸红结巴了一下,只得顺着问道:“也不知青松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武功有多高,只听说他曾分别输给过顾长歌和雪寒生?应该算是领悟圣人境的霸主里面最弱的一个吧?”
“玉清道人年迈,宁无极年幼,因此他才是正一道门真正的领袖。这种人,远比表面看起来可怕得多。”
洛玄裳停顿片刻,突然笑道:“其实我的武功也有一部分是青松子教授的,呵呵,想不到吧。”
“这个......”李秋阳一愣,“我还真想不到。”
他一直非常尊重洛玄裳的过去,所以从未询问过。
却不想洛玄裳自己说出了实情。
她成长的经历其实与李秋阳推测的大致相同。
母亲原本是周边小国的公主,被天竺国吞并后作为赔偿进贡皇室,虽然地位不高,但清纯可人,深得老陛下宠爱。
后来不知少女施展了何种媚术,竟能让老树开花,晚年喜得一女。
老皇爷高兴之余,册封洛玄裳的母亲为大贵妃,和皇后一同总领后宫女眷。
可惜洛玄裳的母亲只是一个不精权谋的年轻女子,得势后恃宠称骄,开罪了背景强大的耶律氏的妃子。
老陛下驾崩后,妃子联合耶律氏权贵列出七条罪状,将洛贵妃剃发打入冷宫。
二十四岁便病逝于沙漠之中,尸体被豺狼吃掉,连衣衫骨头都寻不到。
对于童年经历,洛玄裳只说了一句话:“比较艰难”,没有多谈。
但李秋阳也能想到,作为一个公主,能活着长大已是奇迹。
“当年我母亲已经去世了,我活着受些欺负,可能让很多人心里舒服。”洛玄裳似乎看穿了李秋阳的想法,淡然一笑。
天竺国流传着一句俗语,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后宫中的娘娘们各自忙碌于争宠、宫斗和算计之中,渐渐地没有人再有心思去折磨一个像垃圾一样的小女孩。
然而,宫人们却喜欢欺负一个比自己还不如的公主,每天冷嘲热讽一番,似乎能给自己的心理带来极大的舒适感。
对此,洛玄裳已经麻木习惯了,只能怨命不好。
直到她十二岁那年,转机出现了。
正值太后寿诞,举国欢庆。
老嬷嬷们指派洛玄裳去采买酒肉水果。
同行的宫女们兴奋不已——能够指挥洛玄裳公主做劳力,这代表着她们受到了老嬷嬷的宠爱,才能享受如此美妙的时刻。
因此,她们加倍地对洛玄裳进行嘲讽和使唤。
让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当街抱着两大罐葡萄酒,外加脖子上挂几串羊腿,一步三晃,直把后面指挥的宫女们逗得花枝乱颤。
或许是忍耐到了极限,或者是因为羞耻到了崩溃的边缘,洛玄裳终于不顾后果地爆发了情绪。
这一举动似乎唤醒了宫女们自己也是奴隶的记忆,让她们变得异常狠戾恐怖。
同样血气方刚的她们竟然要在街头弄死这个像垃圾一样不如的臭公主。
幸亏两位老者路过,及时阻止了宫女们的暴行。
年长者仙风道骨,面容清秀,目光明亮如星辰,仿佛神仙降临凡间,而一旁年轻的那位则眉宇间透着正气和儒雅,十六七岁的年纪显得格外沉稳。
老者只瞥了洛玄裳一眼,便对身后的年轻道童说:“将这个小女孩带走。”
年轻道童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将陷入绝境的洛玄裳带离了险地。
这一切仿佛是随心所欲,亦或是是命中注定。
李秋阳忍不住问道:“就这样结束了?”
他原以为会发生更加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
“就是这样。”洛玄裳微笑着回答道,“你肯定已经猜到了,那位白须老人就是正一道门掌门至尊玉清道人,而那位年轻道童则是一百零八峰总峰主青松子。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曾经向满天神佛起誓,若是有人能带我脱离苦海,我便终身为他效力,只是可惜......\\\"
活下去这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但在年幼的洛玄裳的口中却充满了沉重和无奈,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听起来像是一个简单的流落凡间的公主,偶遇高人传授绝世武功,并最终重夺王位的故事。
但李秋阳知道后来洛玄裳身受重伤被林清羽的母亲所救,所以在遇见洛玄裳之前,她必定经历了其他变故,估计这跟宁无极有关。
起初来到正一道门的两年里,洛玄裳的生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来到中州后,玉清道人对待她既不亲近也不冷漠,也没有让她正式拜师进入正一道门,只是让青松子由浅入深地教授她文化和武功。
在这段时间里,青松子虽然对她严格要求,却从未对她发过火,更没有为难于她。
这让洛玄裳有些摸不着头脑,也猜测不透玉清道人的心思,因此每次见到玉清道人,她都有些忐忑不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