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恰好是秋容口中说的云洪出练功室的日子。
云贞晼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练功室门口,云洪好似正在看什么信件,见她来了,马上塞进了袖子里,脸上也放上了笑容。
“阿爹这是在看什么?”云贞晼试探性地问。
而云洪则是显得有些心虚,马上扯开了话题,“晼儿这火急火燎地是找阿爹有事吗?”
云贞晼一向识趣,见云洪有心躲避问题,她便顺着问题往下回答。
“阿爹可还记得晼儿及笄宴那日你特地送走的那个穿褐衣的那个男人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云洪眨了眨眼挑了下眉毛,两只手不自觉地捏在一起,“那不过是很久以前阿爹还不是宰相时就跟着我的旧识,前些时日刚来都城想向我借些盘缠出门游历去。”
云贞晼接着逼问,“那他有说要去哪里游历吗,阿爹就这么借给他了?”
“好像是去南冲吧。他也算跟了我十余年了,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是清楚的,再说了他所借不多,就算不还赠予他也无妨。”
云洪的嘴里果然在说谎,阿木叔明明一直在都城的清风霁月楼里做活,而且这样的人怎会喜欢游历,而且当日云洪把他送走的时候并未见他周身有任何的包袱之类能装银钱盘缠的东西。
“那想来那南冲定是个好地方,正巧商时序想邀我出门玩一圈没想到合适的去处,这下去南冲就好啦,多谢阿爹!”向云洪行了礼便转头就走,云洪喊她也假装没听见不回头。
云洪见云贞晼走远了,扭头看向侧边,似乎在跟屋里其他人暗示着什么。
午时还未到,沈舒梨和商时序就已经在城门口候着了。
云贞晼站在沈舒梨的马前面勾了勾手指指了指马车,示意他去坐马车,自己要骑马,她可不想跟商时序大眼瞪小眼尴尬一路。
沈舒梨倒也是听话,乖乖下了马钻进了马车,只是坐在里面的商时序看见进来的居然是沈舒梨就不高兴了,“怎么是你,你不是骑你的高头大马吗?”
沈舒梨不慌不忙地坐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指着马车外,“要不你去跟她说?”
“你...”商时序本来给云贞晼准备了一马车的小零嘴,现在难道要和这男人共享,真是晦气。
马车外,“出发,去南冲。”云贞晼像是一家之主带着两个美妾出门游玩一般。
这几日兴许是风光正好,天气晴朗的缘故,一路上甚是多的马车,水泄不通,抵达南冲的时候已经三日之后了。
好不容易找了间有空房间的驿站住下,已是舟车劳顿的云贞晼连饭也没顾得上吃,就倒头睡去了。
等她醒来已是傍晚,推开门,商时序和沈舒梨二人已坐在外面等着她一起用晚膳了。看似和谐的二人实则谁也不搭理谁,毫无交流,看到云贞晼出来,商时序脸上才好不容易挂上笑容,“快坐下来吃饭了晼儿。”
“就属你最积极。”沈舒梨望着商时序淡淡地说了一句。
还好云贞晼打破了僵局“你们二人没有休息吗?”
“不累”沈舒梨淡淡地回答。
“我不累。”商时序几乎是和沈舒梨同时回答的,商时序给了对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云贞晼告诉他们二人,自己从父亲云洪口中得知阿木叔离开宰相府后就来了南冲。此人就算想极力伪装穿着褐衣低调行事,但却放不下荣华富贵,还要在原本就朴素的褐衣里掺金线,定不会甘心住在普通简陋的客栈里。
“南冲中上等的客栈大大小小不下二十余家。”
云贞晼好奇地转头看向沈舒梨,“这个你都知道?”这个人好似提前做过调查一般竟对南冲这般了解。
而沈舒梨并没有回答云贞晼的话,只是继续说,“你们俩一路,去城南调查,我去城北。”倒是一句话把大家安排地明明白白。
吃完饭,三人便分头出发了。
沈舒梨似乎连想都不用想,很随性地出门便向左走去,倒是云贞晼和商时序二人人生地不熟的,就为出门往哪里走都想了半天。
这边云贞晼和商时序二人腿都快跑断了,什么喜乐居,豪雅居,紫元居的前前后后已经跑了十余家了,硬是没有一个见过阿木叔这般的人的。累的他们半天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实在是吃不消了,才暂时先找个茶楼歇歇脚。
反观另外一边城南的沈舒梨,好似逛街赏景一般,更是找了一家当地久负盛名的小规模茶庄,坐下来品茗听戏,小桥流水,好不快活。
不过有时候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云贞晼和商时序特地挑选了靠窗的角落里的位子,这样好在休息的时候也能观察来往人群,就怕一不留神就漏看了。
刚坐下不出片刻,一个看着有点苍老的男人稍许佝偻着背在隔壁桌坐了下来,身形和那日见到的人几乎无异。可及笄宴那天离得太远了,而且凌乱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一时间无法实在无法判断此人究竟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阿木叔。
就在这时,这个男人伸出了左手示意小二过来,他手上戴着的正是一副不同寻常貌似金属材质的手套。
商时序刚想开口说话告诉云贞晼,云贞晼马上伸手抓住了他并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阿木叔并没有久留,叫了份花生米和卤鸭掌让小二用荷叶包好打了壶千里醉拿上就走了。
云贞晼小声地说:“走,跟着他。”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拉上商时序就跟着阿木叔出门了。
好在现在还是白天,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足够多,否则,就以他们俩这个蹩脚的追踪技巧迟早会被发现。
大概是穿过三条街,再过两个巷子,在一家名叫清风徐来的客栈门口阿木叔进去了,这是他们城南剩下的最后一家没有去的客栈了,因为实在太偏了所以本打算歇完脚就来的,结果这人他自己出现了。
还想继续上前的商时序被云贞晼一直未放开的手拉住了。
商时序望了望自己被拉着的手,心里好似喝了碗蜜一般,“晼儿,我们不进去吗?”
“你傻呀,我们这样明晃晃地进去不被发现才怪,既然知道他住哪儿了就行,回去休息吧,我这劲儿还没缓过来呢!”
说完云贞晼就伸着懒腰转身往他们住的客栈走了。
商时序看着云贞晼的背影,用扇子遮了遮自己怎么都藏不住的笑。
客栈里,沈舒梨已经坐在大厅里等他们了。
商时序见着他就来气,上到桌前一边倒水一边说:“你倒是挺会偷懒,专挑省力的活干,我们跑的城南就有快二十家客栈,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差点渴死。”
可沈舒梨并不理会他的话,“找到了吗?”
“嗯,就在清风徐来。”云贞晼接过商时序给的水。
“接下来有何打算?”
“让我再睡一觉想想吧。”表情有些微妙的云贞晼大口喝完水就转身进了房间。
沈舒梨紧跟着也进了自己的房间,就剩下商时序一个人坐在外面。
空荡的大厅里,商时序表情严肃了起来,他想起了昨天半夜他们刚到客栈的时候。
那是月亮都已经挂得老高的时候了,他以为所有人都睡了,他准备偷偷摸摸去厨房找东西吃的时候,正巧看到沈舒梨一个人站在后院里,还好他内力深厚,走路十分轻,就连沈舒梨就丝毫没有察觉。
皎洁的月光下,一只信鸽从屋顶上飞了出来,沈舒梨伸出自己纤长的手臂,信鸽就落在了上面,他取下脚上的纸条手一扬。离得太远又是晚上,这纸上写的什么商时序实在是看不清。
商时序心里总对这个人有疑虑,觉得他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太过巧合了。
可奈何云贞晼对商时序比对他要好太多,他要是没事说这些话只会让云贞晼觉得他胸无城府只会拈酸吃醋,更加令人讨厌。何况现在他自己都无法确定这个沈舒梨到底是何目的。
夜深了,街上空无一人,云贞晼的房门却慢慢地开出了一条缝,木门的吱嘎声在无声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尖锐,她生怕吵醒别人,门开到刚好能出去。
轻轻关上大门,正转身准备走,背后就传来声音叫住了她,可没把她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这大半夜是要去哪儿啊?”
转头走近点借着月光一看,是沈舒梨,他怎么大晚上不睡觉。
“你怎么不去睡觉在这儿干嘛?”
“是我先问你的吧,我看你白日里回来眼神就不对就猜到了你肯定想夜探阿木叔的房间。”
云贞晼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摆摆手,“那走吧。”
这白日里热闹的街道一入了夜怎么如此阴森可怖,风大得好似人在啼哭,落叶被卷得漫天飞舞。
站在清风徐来门口,云贞晼双手叉着腰想着怎么上房顶,还没缓过神来人已经被沈舒梨揽住腰带飞到屋顶上了。可是哪间房还得掀瓦一间一间看,真是罪过,可千万别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只需要看最边上和角落里的房间就行,阿木此人行事并非坦荡之徒,定不会住中间的房间任凭人来人往打扰他的。”
云贞晼望着眼前这个将她搂住的男人,这种自下而上清清楚楚看到下颌角的视角,让她真的忍不住想伸手上去摸一摸那迷人的棱角。
“看够了没有?”沈舒梨低下头望着云贞晼,那眼神里似是抹了蜜一般粘人。
云贞晼赶紧站好顺手拉开了沈舒梨揽着她的那只手,一摇一晃地向前走去。
翻到东北角的屋瓦就找到了阿木。
阿木穿着一身黑衣似是要出门夜行。
“跟着他。”
话音刚落,沈舒梨就搂着她的腰从房顶上飞了下去。
脚跟还没站稳,云贞晼就被拉着往前追踪阿木叔。
阿木叔一路往城郊密林方向去了,一路上脚步轻盈,虽不是使了何种行路秘术,但只有多年内力深厚之人才能做到此般。
林中不远处好像站着一个周身穿着斗篷的人在等他,只闻其声却不见人的样貌。
虽是夜深人静,但密林中百虫齐鸣,云贞晼努力想听清些什么却总是差那么点距离,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近处挪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树上掉落下来的一截枯枝。
这咔嚓一声甚是清脆。
远处二人闻声望来,斗篷人毫不迟疑地转身飞离,而那阿木叔他人...
还未眨眼的功夫,云贞晼的脖子已经被阿木叔死死地掐在手里了。那可是能轻易拧死一只狮虎的阿罗娜之手。
鲜血渐渐渗出,顺着阿罗娜之手滴了下来。
这眼睛甚是熟悉。
沈舒梨见云贞晼快要被掐断筋骨时,掏出来藏在袖中的鎏光笛,伸手挑开了死死扣在云贞晼脖子上的利爪,世间应只有鎏光笛的坚硬能与之抗衡了吧。
另一只手运起内力,用佛沙掌将阿木叔击开数丈远。
云贞晼当即晕了过去,鲜血止不住地从脖间细细流出,任凭沈舒梨如何唤都已不省人事。
就在此时,沈舒梨的后背被阿木叔的阿罗娜之手刺入收紧五指,生生地扣下一块皮肉,沈舒梨疼得喷出一大口鲜血洒在云贞晼的脸上。
今日若是他不拼命,他们二人怕是要命绝于此了。
满唇鲜血还在滴,沈舒梨颤抖着手拿起鎏光笛用尽力气吹起了能惑人心智的迷迭音,血从孔中流入,笛泛红光,就连吹出的迷迭音都比以往更具法力了。
阿木叔死死的抱住头痛欲裂的脑袋,脖子手臂青筋凸起,压低着声音嘶吼着。
此时赶到的商时序见状借着沈舒梨的笛声,打开手中的折扇,贴着地,以极快速的声影绕着阿木叔瞬间在他周身划下了大大小小不下百余处口子。阿木叔几乎是拼着最后一分力将掌重重地拍在了商时序的胸口后马上飞离了现场。
好在商时序早有准备,穿了软甲才能幸免于掌力之害,否则今日他们三人怕是都有来无回了。
见人已走远,沈舒梨才敢放下笛子,那笛子几乎是浸在血水里一般,几乎耗尽精血又深受重伤的他抱着手里的云贞晼一起倒在了地上。
商时序从胸口掏出一个飞天火告诉跟着的人来林里救人。
“去找南冲城里最好的医师来,记住,务必小心行事别让人发现。”
晕着的云贞晼当然是商时序自己一把抱了起来,这瘦得,他似乎抱着一副骨架一般,本就皱着眉头的他感觉更揪心了。
为什么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宰相之女却总给他一种活得不如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