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刚刚走入石门,一股异香忽然传了出来。这股香味极其浓郁,明月深吸了几口,便感觉全身康泰,说不出的受用。
石屋内倒也不大,与寻常百姓家一个房间相差不多。
房间内的陈设极其简单,一张石桌,一把石椅,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物品。
石桌上摆放着一盆高约手臂植物,植物顶端一朵黑花格外显眼,香味正是从花上传出。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一个木盒。
由于屋内昏暗,石椅上似乎坐着一人。他身披一件黑色长袍,低着头,一动不动。
明月知道正是这人在呼唤自己,稽首道:“晚辈明月拜见前辈。”
那人却没有任何动静。
明月接连三次稽首,那人依旧没有回声,看来这人已死了多年了。
明月刚刚站起身来,一道声音便忽然传出,“是你破了我的阵法?”
这道声音突如其来,倒把明月吓了一跳。加之声音甚是嘶哑,含糊不清,他仔细分辨才听明白。
明月拱手道:“是,前辈,晚辈侥幸破了此阵。”
再向黑袍看去,只见黑袍之下,那人的皮肉早已干枯,恐怕他已死去多时了。
黑袍之所以还能说话,定是因为他存活下了一缕残魂。由此可见,这人生前神识一定很高。
黑袍低沉地,一字一顿地道:“现在是何年了?我天元宗是否还在?”
在山谷中,明月曾听闻过天元宗的大名,不过天元宗早已覆灭多年了,就连天元宗遗址都已被无数修士翻了个底朝天。
明月只得如实相答。
黑袍显然吃了一惊,声音有些颤抖又有些痛苦:“什么?我天元宗果真被灭了?”
他声音甚是尖锐,如泣如诉,言语之中满是荒凉之感:“我天元宗阵法独步吴山郡,没想到竟然落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可恶可恨!”
看来,他对天元宗的阵法有着极强的信心。
“小子,我天元宗精研阵法,就凭你这凝神后期的神识绝不可能破掉山谷内的十八兵武大阵。你定是凑巧进入或者有高人相助,对不对?”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质疑与不屑,非常让人反感。
听闻此话,明月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从这短短几句话,他已听出黑袍对自己门派被灭甚感内疚与后悔,似乎门派被灭之时,他未能阻止。
明月本来对他充满了怜悯,然而这人竟如此轻视自己,不由得起了叛逆之心。
明月当即朗声道:“前辈,我看你这阵法不过如此。”
黑袍一愣,冷笑道:“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阵法布置得杂乱无章,一塌糊涂!”
听到明月的质疑,黑袍不怒反笑:“好一个杂乱无章,一塌糊涂!我倒想听听你的高见!”
“前辈阵法境界的确不凡,竟能利用法器布下此大阵,恐怕已达借势之境。”
“嘿嘿,那可不是法器,而是十八件法宝!”黑袍语音之中满是傲然之色。
听闻此言,明月脸上一红。
他刚刚从飞羽真人口中得知了四重阵法境界,本想借花献佛卖弄一番,没料到第一句话就撞到了铁板上。
那十八件阵基原来不是法器而是法宝!
黑袍丝毫不在意这些细节,他脸色稍和,道:“算你小子有见识,竟然知道借势之境。”
明月厚着脸皮又道:“前辈这布阵手法固然高明,不过嘛,显然未经仔细雕琢,其中尚有许多杂乱之处。”
“你能看懂我的布阵手法?”黑袍满是不信地道。
明月微微一笑:“前辈可知道八门阵?”
“我自然知道。八门阵布置简单,乃是入门阵法。布了此阵,唯独生门可以安全出入,其余七门皆是死路一条。不过,这阵法极其好破,但凡修为高一点,轻轻在阵法中央一点,就可破掉此阵。”
明月听之如痴如醉。
八门阵是一个困阵,共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唯独生门安全。不过八门阵阵法的中央竟然是其弱点?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了。
看来这位前辈的阵法水平的确极高。
“前辈,我试着布置一下八门阵!”
“请便!”
只见明月从纳戒中摸出阵石,手一甩,阵石已摆放到位。
随后,他按照山石老人传授的布阵手法,以三角形为单位,从两个阵基开始不断向外延伸,转眼间便将半个阵面刻画完成。
明月一鼓作气,继续刻画阵面,直到将最后一道阵线连接于最后一块阵基,八门阵阵面已刻画而成!
“八门阵,起!”
数息之后,一个完美无瑕的八门阵已然成型。
黑袍满脸尽是惊骇之情,他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你……我,我,我……”
黑袍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过了良久,黑袍竟然面如死灰,用一副悲鸣的语气道:“我修习阵法大半辈子,本以为已略有小成,哪知道我真是坐井观天了。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以前我还笑这人太过迂腐,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他的感受……”
明月见黑袍已没有了原本的狂傲之气,心中颇不是滋味,心中暗道:“他早已离世,我又何必激他。”
明月恭敬道:“前辈,你也不用气馁,这手法是一位阵法高手传授我的。”
黑袍惊咦了一声:“什么?天一大陆竟有这种布阵手法?”
黑袍又道:“想必你已看出来了。我的身躯早已亡故,现在只剩下一缕残魂。我之所以能保留下这一丝残魂,一来是得益于这株灵草,二来是因为我凡心未了。今日我见了你,已了却了我最后一桩心事。”
说到这,他看向明月:“临死之前,我有一事相求。你是否可以为我讲讲你的布阵手法,如此我死也瞑目了。”
明月见黑袍可怜,道:“前辈,这有何不可。”
说着,明月便将不分主次,不分纲目,以三角形为单位的布阵手法粗略说了一遍,当然其中还有许多关窍并未细说。
黑袍听着明月的讲解,恍然大悟,只听他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当年,我始终认为先刻画框架,在刻画阵线的布阵手法略有瑕疵。毕竟如果框架一倒,整个阵法必然消散,再无补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