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富商,言书的出行实在算不上排场,常常拖拖踏踏的带着一两个护卫随处乱走,也不知是太信任这皇城的治安还是如何。
最开始,秦叔楚伯都是不赞同的,可言书执意如此,几回下来也确实没有出岔子,所以,到了后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事实证明,在这世上,最不可以有的便是侥幸心理。
从穆家庄回城的路上,言书这尊几乎金光闪闪的招财童子,终于被劫了。
大庭广众,朗朗乾坤,在烟岚的护送下,堂堂七宝阁的阁主被劫了。
烟岚被一支麻醉镖打翻在原地,近乎目瞪口呆的看着来人单枪匹马的掳走了言书。
与他的怒目想送不同,被掳的那个倒是异常镇定:“壮士,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悬挂在马背上,亏得他能神色如常,甚至有几分怡然自得。
“你,不怕吗?”“壮汉”的声音却是出人意料的软糯,虽然明显已经压了声音,还是有些遮掩不住的清甜:“还有,我怎么就壮了!”
确实不壮,男子之中,言书本就属于清瘦挺拔那一类,而眼前的这位“壮汉”显然比他还要纤细好多,只不过力气大的惊人
“原来是位姑娘啊,失礼了。”言书笑的抱歉,丝毫不觉得这样被一位姑娘拦腰折在马上有什么不妥:“你抓我是要做什么呢?”
劫匪蒙着面,见他问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搭理,只得微微吸了吸鼻子,看着似乎颇有几分尴尬。
言书闭了眼,没有什么负担的任着对方一路颠簸。
也不知该过了多久,疾驰的骏马终是停下了脚步,劫匪一个翻身下马后,“砰”的一声,把言书掀翻在地,似乎颇有几分气急。
“你怎么好意思睡觉!”似是到了目的地,姑娘的声音少了遮掩,恢复了原有的软糯娇气。
方才,她原是要请他下马,却不想这个被劫的人没有半分自觉,甚至没有任何负担的酣然入睡,简直欺人太甚。
言书破天荒的没有因为被吵了睡眠而生气,整了整衣衫歉然道:“对不住,这几日有些疲累。”他略带茫然的回头瞧了瞧四周:“我们到了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笑容满面的人,换了谁都不能板着脸对待,连着刻意伪装出杀气腾腾的姑娘也缓了语气,为自己的一时鲁莽生了歉意,瓮声瓮气道:“摔痛了吗?”
言书摆手:“没有没有,是我太不严谨,姑娘这儿正绑架呢。我却不顾气氛睡着了,实在抱歉。敢问姑娘,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
“也不用姑娘姑娘的。叫我童颜就成。”竟是连名字也不屑遮掩:“我抓你来也没有恶意,你也不用做什么,只在这儿跟我一块儿等着便罢了。”
“等……等什么?”言书好学肯问。
面纱遮掩下的童颜不自在的吸了吸鼻子,想来这是她不自在时候的习惯动作:“不关你事,你只要不乱跑,我不伤你,等他来了,我自然放你走。”
体型娇小,声音好听,力气极大,不善于伪装,武功不赖,绑了自己又没有太多恶意。
这样的人,想也知道是谁给他惹来的。
言书心里叹了几声冤孽,也就真的老老实实坐在那儿等了,这一等便到了日落黄昏。
言书性子稳,倒也不觉得如何,可那童颜却不成了。
姑娘到底是姑娘,哪怕她会射麻醉镖,会绑架。看着胆大包天,实则脆弱着呢。那经得住失落啊。
茫茫四周,除了言书这个被劫持的,似乎也再找不到旁人倾诉了:“我虽是把你劫了来,可也想过会是这结果。”
“他不来我会生气,来我可能会更生气。所以,现下,我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童颜似是想起了什么,抬了眼细细的打量了言书一番:“不过,他们说的没错,你长得真好看。”
“他们?”言书哭笑不得,被一个眼圈泛红的小姑娘夸好看,他也不知该不该道一声谢,可显然,眼下这姑娘需要有个人来听自己说话,否则可能会当场痛哭出声。
荒郊野外的,若是来个人看见了,自己这个受害者可是有嘴都说不清了,少不得要接话:“他们是谁?”
童颜揉了揉眼睛道:“自然是江湖中那些人啊,你不是七宝阁阁主嘛,名声大的很。”
言书无奈,只得谦虚的道了一声:“姑娘过奖了。”知道自己是七宝阁的阁主,辛辛苦苦带来却只是要自己跟他一块儿待着等人。
也不知是自己可利用价值太小,还是她要等的人太与众不同。
眼见着风大,落了夜自己可是惧冷的很,言书少不得要争取一下:“童姑娘,你看,眼下这城门都快关了,你等的人大约是不会来了。要不然,我们先回去?我是男子,在外过一夜旁人也不会有微词。可你却不一样,女孩子家的声名金贵的很,若是意气用事,轻易折损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其实,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劫持自己,这姑娘想来是不怎么注重这些的,可言书总不能说是自己怕冷吧。
果然,童颜虽是感谢他的体贴,却不觉得那有什么,只是为自己这一计的失策而略显懊恼:“他口口声声告诉我,他有婚约在身,这满皇城我都打听过了,连着爷爷那儿我也问了,除了你这一遭,再没有旁的人与他有这种瓜葛。他当真无情至此吗,为了躲着我,连你的安危都不顾了?”
这话却是有些不明不白了,童颜是女子,她心悦的自然是男子,且不说言书不记得与谁有过婚约,便是有也不可能是男子,有那么一瞬间,言书险些要以为自己最开始的猜测出了错。
然而,还不等他再想,那姑娘等的人却似乎到了。
“我顾不顾他安危,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一声不悦甚至带了几分怒意的声音从两人身后的巨大树木上传了下来。
那是一株梧桐,因着晚秋,花叶凋零,看起来原是有几分萧条,却因为那开口的男子而渡上了一层勃勃生机。
男子一袭滚金边的玄色劲服,袖口束得很紧,一看便是常年习武留下的习惯。一双眼像是嵌了黑曜石一般晶莹剔透,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灵气,剑眉一挑,薄唇一弯,是一种不同于言书的清冷傲气。
言书抚额,心内长叹:“你可算是舍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