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适时打了圆场,算是把两人破坏的气氛暖了回来。
太后笑道:“是了是了,本宫也不过是瞧舞阳热的慌,羡慕年轻人体质好罢了。翠云,你去,将窗户略开些,好叫这空气透一透,别把孩子闷坏了。”
“是。”唤作翠云的姑姑看着与太后一般大,左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行事利落,言语逗趣,据说是自小就跟着太后,两人一处长大,无话不谈。
想想方才太后那话,这窗要是真开了,太后有个什么万一,他们两个怕是以死谢罪都不能平众怒。
凌战急急起身,拦住了要去开窗的姑姑道:“多谢太后体恤,舞阳皮糙肉厚,自是怕热些。只是玉璃体弱,若是开了窗,怕是要经不住的。您有所不知,他呀,风头里走两趟就能头疼脑热好些天,又不爱吃药,怕苦了舌头,所以每病一回,府里所有人就要跟着哀嚎半月。”
体弱?哀嚎?听他这描绘可不止是体弱那么简单。
言书含笑点头,内里腹诽不已。
“哦。”太后点头:“这个本宫倒是有所耳闻,听说还是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吧?似乎也因为这不能习武,倒是可惜了。这些年,可有好好调理?”
“有劳太后娘娘垂问。”言书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小人不过是一介商贾,与宫里的贵人不同,不能习武对小的来说算不得什么遗憾事儿。”
“听你这话倒叫我想起一事儿。这宫外的大夫便是再有水准,也是不能同宫里的太医比的。”太后说这话,倒忘了自己前头说人家医术不济的事儿了:“翠云,你去传许太医过来,给言阁主把把脉,看看如何调理。年纪轻轻的,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可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作贱坏了身子,以后苦的还是你。”
瞧太后这态度,怕是不好推脱,言书含了笑乖巧的听着,适时的点头:“太后娘娘好意,玉璃却之不恭。这天底下最好的大夫自然是在宫内,能叫太医瞧上一瞧,玉璃三生有幸。”
言语间竟是十二分的受宠若惊。
太后点头,将目光转向凌战:“上一回,我与后宫的太妃们闲话,倒是没少听她们提起你。当年你殿前一舞,到今日回想起来还叫人心生赞叹。丰神俊秀四个字儿,用在你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凌战汗颜:“太后娘娘谬赞,舞阳愧不敢当。”
“起来起来。”太后笑道:“今儿喊你来,原是为了闲话家常,总是这般拘谨做什么?宛宛在世的时候,与我是再要好不过的姐妹,她才怀你时,我还曾与她玩笑,若生的是个闺女儿,定要嫁给我们青文才好。若是男娃,也要彼此相伴,相互辅佐。谁知,诺还没实行,倒被才满周岁的小玉璃一把截了胡。想想也是有趣的紧……”
谈起陈年旧事,太后便如一般妇人一样,神采飞扬,眉眼带笑。
可她越是如此,越叫人如坐针毡,毕竟她这样年纪的寡妇,平白叫了两个年轻小伙儿到宫里坐着,便是差着辈儿,穿出去也不大好听。
七拐八绕了好一阵,连茶水都上了两遍,太后才似想起了今日的目的:“舞阳啊,本宫记得你与皇帝原是差不多岁数吧?”
终是到了正题,凌战坐直了身子,颔首道:“太后娘娘记挂,舞阳原比皇上小一岁。”
“那就是了。”太后道:“今儿原是为了青文选秀办的家宴,外头热热闹闹的倒叫本宫想起你母亲来。如今,她已不在,为了那些个幼时情谊,你的婚事,我总也要记挂一二。若是你心里有什么可意人选,也不防告诉我。作为长辈,我总是要成全你的。”
说来道去,这太后竟是要做媒来了?
凌战觉出了几分不可理喻,一双剑眉若有似无的蹙起。
旁人看着兴许只会认为他有疑惑,也只言书这样熟悉他的人才清楚,这少爷怕是要压不住性子了。
“娘娘。”言书适时出口,想要打断凌战还未出口的话。
然而,后者的脾气,哪里是想拦就能轻易拦住的,石破天惊的话语脱口就出: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舞阳父母早逝,幸得上头还有祖父相顾,早早地为我定了一门亲事。”
言书直觉有一股细碎的不祥之感密密麻麻的攀附了全身。
“哦?竟有这事儿?”太后像是头一回听说,含笑与翠云对望了一眼:“不知是哪家闺秀,既是这样的喜事,不妨多说一说,本宫也好一同高兴高兴。”
“娘娘原是不知的?”这家伙似乎还很惊讶,瞪大了星目懵懂的看着太后,笑的天真又无辜:“我还以为您是知道的,否则怎么把玉璃一块儿召来了。”
若是崩溃有声音,或者凌战能听到一声清晰的“哐当”……
舞阳啊,您这格局培养的真是绝了。
骂归骂,言书也不能真的就这么拆了他的台,欺骗太后,那可比欺君之罪好不了多少。
便是后头有凌老将军,怕也保不了他这一出。
精明如言书,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笑出一脸羞涩,配合凌小爷拙劣的谎言。
原以为太后好歹也要吃惊一回,谁知竟是纹丝不动,连笑容都没有多一丝褶皱:“是吗?虽说咱们靖朝在这事儿上一向开明,男子与男子之间若是情投意合也能领婚贴,可你好歹也是凌家三代单传,小时候的玩笑哪里做的了真呀。回头,本宫与你爷爷说一说。”
听这意思,竟是打定主意要干涉了。
为防止凌战再口不择言的胡说八道,搅得彼此下不来台,言书当机立断道:“太后娘娘说的极是,幼时的玩笑本就做不得数。凌老将军战场英雄,心思慷慨豁达,与家父又是故交,见我们一处长大,关系不错,也不愿多加干涉。如今能得娘娘操心,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只是,老将军的性子,认准了的事儿,别说舞阳这个孙子了,便是先皇在时也扭转不得,只怕还要辛苦娘娘多费口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