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锦素恣意任性惯了,从来都是不可一世,也只有在这个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弟媳面前才会有所收敛。
倒也不是怕她的性子,实在是这个弟媳的身份,便是她也不能轻易得罪。覃阳长公主的幼女,那可是个自小拿着玉玺砸核桃的主儿。
先皇一生没得半个公主,更是将这个长姐的幼女宠成了珍宝,一应标准都是照着公主来的,到了晚年更是常常接到宫中,由他代替日渐忙碌的谢韵来承欢膝下。
再加上她的父亲是自前朝就享誉天下的文豪世家的传承人袁熙文。
这世家有多豪呢?这么说吧,长公主当年出嫁时,那些个翰林院的酸腐得知对象是他以后,甚至不惜冒着大不韪拟了高攀的文书,敬告天地,称沈家顺应天命,积德行善才得了这样好的一门姻缘。
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儿,骄纵如于锦素也知道这是得罪不得的。
于是,她收了方才的张狂,抬手捂了心口,像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一般:“妹妹,你可来了,这些个奴才真是要了命了,当着我姑姑的面,竟是要对我动手了。”
“是吗?”袁泓惜恭敬的扶着自家婆婆,抬眼看了看地上跪的恭敬的两个奴才:“这沉香原就是个一根筋的,公公下了令,他就只会一味遵从,半点都不懂转圜。这样的奴才,初看确实很叫人生气,可细细一想,若不是这样的,我公公也不敢随意带在身边。不过,奴才就是奴才,冒犯主子自然是不成的,倒叫姐姐受惊了。”
说罢抬眼去看他们:“沉香是个不懂事的,佑呈你却不是。姐姐是贵客,岂容你们这样怠慢,等公公回来了,自会责罚你们。现在下去吧。不要在这儿惹人生气。”
言下之意很明白,太傅府的人就算犯了错也有向安把着规矩呢,轮不到一个宾客来越界处罚。
袁锦素不是听不懂弦外之音的傻子,听她这样说既不能驳斥也不愿开口应承,只能脸色很差的陪笑了两声,算作默许。
好巧不巧的在这时起了一阵风,袁泓惜顺手将于敏之往外带了带道:“姐姐,这儿旁边有个湖,一有风还挺凉的,我婆婆身子弱,怕是经不得这倒春寒的风,要不咱们先回去?要不然吹病了,公公心疼,佐音也是要怨我的。您要是挂心这里面那位小公子,不若等公公回来再说,可好?”
说罢,也不等她的回应,扶着于敏之就离了清音苑。
袁锦素无奈,狠狠地在身后瞪了会儿眼睛后终是跺了跺脚,带着仆从跟了上去。
“你要死啊!”好容易等人走远了,佑呈终于忍不住了,跳起来就想去敲沉香,可伸了手后却又没忍心,只得狠狠的握了握拳道:“你也不看看对面是谁,是你能打的吗?”
“她欺负你。”沉香丝毫不决定自己有错,只是认认真真的跟佑呈陈述着自己方才看到听到的事实。
佑呈好气又好笑:“她没有,只是有些咄咄逼人罢了。世家主子哪个没有脾气。再说了,就算她真的打了我,你也不能帮我还手。主子就是主子,再不对也是对的。”
这样的理论,沉香不会明白,也不想明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什么叫不对也是对的。我不懂。”说着话还似有些,低着脑袋在那儿抠手指。
但凡他难受了,总是会习惯性的去做这个动作。
佑呈有些不忍,自觉自己话重了,少不得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道:“好了好了,沉香是为了我,我知道的。只是下回不能随随便便出手,不然太傅会生气。”
听得向安会生气这话,沉香也不敢委屈了,低声答了声知道了后,转身回了后院继续帮着康太医煎药去了。
佑呈叹了口气,一回头就看见安安静静站在那儿的宛芳,想起方才若不是她及时出手,今日还不知会闹成怎么呢。
佑呈憨笑道:“方才多谢姑娘了。却不知姑娘芳名?”
原以为自己这样问,再差不过得一句“贱名恐污尊耳”的自轻型的敷衍,如果运气好些,或者还真能问出个名字来……
谁知,那边的宛芳全不按常理出牌,连多一眼都没有抽空给他,自顾自的去厨房取了一盆干净的水后,又回了屋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佑呈:“……”
她主子生病了,自然是没有心情与人说话的。
佑呈讪讪的自我安慰了一番,才回到前院继续他护卫的工作。
向安没想过,自己才出了一趟门,家里就出了这样无趣的风波,远远的看见康王府内眷的马车出现在自家府门旁边时还皱了皱眉:“谁来了?”
管家过来牵定了马,扶着向安下了马车,待他站定了后才将事情的原委,包括康王妃想进清音苑和沉香差点打了王妃的事儿,事无巨细一一回禀。
向安听完后也不作什么表态,只吩咐了他将马车牵回后院,随后带着目远径直朝着清音苑走去。
言书还在昏睡,药一碗碗的灌下去,烧却半点也压不下去。
许渐吉早向安一步被接了过来,此刻正和康太医一道商讨病情,见向安进来,忙不迭的请安,差点把手上才捧着的药方子给撕了。
向安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后,轻生道:“公子如何了?”
在外界的传闻里,太傅其人严苛异常,轻易不见笑容,刑讯手段千百,执政手腕铁血,虽有一副儒雅端方的书生样貌,可却是实打实的冷面煞神。
许渐吉闻名已久,才来的时候还有几分战战兢兢,却不想如今一照面,得到的是这样和风细雨的问候,虽不是对着自己,他也错觉如沐春风。
他有种错觉,这个太傅与自己家的主子,在某种程度上竟有几丝叫人意外的相似。
“许大夫,你想什么呢?太傅大人在问你话呢?”康长海见他就这么直愣愣的冲着向安闪神,也不接话,心里有些着急,少不得出声提醒道。
说实话,他与许渐吉虽是第一次见,可言谈之间颇为投契,很多对药物认知以及对病理的看法很有几分不谋而合的默契,倒也算的上相见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