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书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没听我才说的话吗?这花啊虽是野外生长的,可娇贵的紧,轻易并不得见。”
这却是了,元夕回想了一会,总算是记起了言书那句话里的关窍,性喜温热,既不耐严寒又不禁潮湿,而很显然他如今生长的地方并没有这样的条件,至少从他们这儿看过去是如此。
元夕纳罕道:“这样险恶的地势,同一直线上阴阳两处尚且植被不同,况且那山顶处可是堆满了陈年累月的积雪,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温热的地方,可这花偏生开的娇艳欲滴,半点不像你说的那样娇气,别是你眼花认错了
话是这样说,可元夕也知道,以言书的本事这样的小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错的。
言书摇了摇头,道:“这花开的如何,眼下与我们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暂时不予理会罢了,过几日得了闲,再叫墨轻骑跑一趟也就是了。”
正巧这时钱渊回来头,听的主子的疑惑,少不得要分解些许:“这姹紫嫣红确实开的奇怪,此前奴才去寻找那位的路上也曾派人去探查过。”
作为墨轻骑的老师,他的见识远在其他人之上,言书觉得奇怪的地方,他自然也是一早就注意到了。
“哦?”言书转头看他,道:“可有什么收获?”
他虽不欲分心,可显然还是在意的。
“并无特别。”钱渊道:“那花确实自然长在那儿的,除却种子来的奇怪外,并没有认为照顾的痕迹。倒是那山里头有些与众不同。”
“怎么不同了?”元夕起了兴致,他最爱听八卦故事了,任何蹊跷都能勾了他的魂去,此刻听钱渊这样说,哪有不好奇的:“钱教官,你倒与我说说看?”
他虽是墨轻骑首领,可与韶华他们不同,是自带本事进来的,并不曾受教于钱渊之类的教官,所以也没有刻意体验过那些近乎变态的魔鬼训练,对钱渊自然不会有韶华子淳那样的忌讳。
况且如今就身份来说,他还是首领,比钱渊还要高上一些等级。
钱渊这人,平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刻板了些,并不爱与人亲近,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却是如秦敛他们一般的古老做派,对于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有着别样固执的追求,也因此不苟言笑,落在旁人眼里就是长日里板着一张脸,活像谁都欠他几百贯钱。
他的身份,加上这样得性子,也难怪底下的人不敢轻易接近他。
大约他长到这么大,或者说这么老,也只一个元夕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郭子淳跟在一旁,陡然听的这一声,吓得几乎没把背上昏睡的沉香丢下来,可这两人一个是师傅,一个是首领,在加一个笑眯眯的主子,他若是在这时发表意见可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他是憨厚可又不傻,何必趟这浑水,不若乖乖做好苦力,等着他们或为礼仪争执,或传道授业解惑。
当然了,在他的印象里头,钱师傅可不会这样无视旁人不敬老爱幼的作为。
他默默减缓了脚步,拉开了距离,生怕起争执时自己这样的小池鱼会受波及。
然而准备就绪后,想象中的怒火却没有烧起来,钱渊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言书的不恭不敬,也没有刻意对他执下属礼,只是平淡到有些可怖的平易近人,仿若对着一个熟念的同辈朋友一般,侃侃而谈道:
“你这些年为了追逐主子也算走过不少山河,可大约也不曾见过那样的地势,这山从外头看时自是高耸巍峨气势磅礴,可一旦入内,就会发现那不过就是表象,里头是硕大一个洞。或者说这山所有不过就是一层植被织就的表皮,铺在了由木桩子围起来巨大空洞上头。”
元夕奇道:“怎么个意思?难道那是个耗子窝,这山是被刨空了不成?”
钱渊摇摇头道:“我初时也是这么想的,可到里头就着山壁细瞧时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那山壁极为光滑,半点也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动物挖掘的抓痕,而且能里头的土质极为坚硬,不说动物的爪子了,便是奴才的刀剑上去也没有留下丝毫划痕。”
元夕道:“这可奇了,难道这山天生就是这么个鬼样子?不能吧?”
就像钱渊说的,这些年他追着言书跑,不止一次被丢进深山老林李,见过的奇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些个土丘无一例外都是被两边的地皮推挤着高耸而起的,哪来的中空之理?
除非那里头有什么东西,将他从内向外的腐蚀了。
“是水吧?”言书道:“钱教官,你既亲去了那里,自然也该想到此处,那可有去探寻那里头的水源?”
“主子英明,自是有的。”钱渊道:“能这般无声无息不留痕迹的蛀空一座山山的除了水外确实没有旁的可能,可说来也怪,奴才带人四处查询后,却没发现那处有水流的痕迹,倒是在距离山壁数十丈的地方有一潭深水,黑黝黝的深不见底,单看水质也没什么奇怪的,也不像是会腐蚀什么的模样。据奴才猜想,那潭子大约是通向魔爪潭的。”
言书听得明白,心里已然有了揣测,可眼下确实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因此止了好奇,承诺了意犹未尽的元夕等的了空带他一道去探险,便揭过不提了。
前进的路线是经过钱渊实践后规划的,即避开了两国士兵寻常探查的路线,又没有绕转什么冤枉路,因此一行人边走边说,很快就有惊无险的到了发现荷包的地方。
元夕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回头看言书道:“这一处极为荒芜,就像之前子淳说的那般,不说人了,连个鸟兽都不曾见到,也没什么河啊水啊的经过这里,好好儿那荷包是怎么到了这儿的?”
“荷包”两个字就像是一道咒语,将一路昏睡的沉香重启了过来,子淳最早发现他的动静,一歪头就瞧着他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元夕站立的地方,那里头的神采,全然不似此前的暗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