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东京围而不攻,固然有制造压力,迫使田师中自『乱』阵脚的意思,也有避免落下毁坏东京的口实。徐
还还有一层不曾言明的缘由,那就是北方的金国。
大宋出了这么大『乱』子,洛阳与临安从分庭抗礼到大打出手,天下纷『乱』,内斗不休。对于金国而言是绝好的时机,女真人会无动于衷吗?
虽说有绍兴和议条约,但在利益的局势面前,一纸盟约又算得了什么?徐
还不仅仅是临安朝廷的对手,也是金国的梦魇。如今这般局面,徐还若是一统大宋,必然会挥师北上,收复河北、燕云,甚至直捣黄龙,迎回被俘的渊圣和大宋皇族。这
是金国最为担心的局面,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自也不会坐视临安的盟友们被一点点吞噬。
有道是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女真人不会不懂。秦
桧自是深谙其中道理,敢于动弑君心思,主导新君登基之事,一个很大的凭恃便是与金国南北呼应。他
相信以兀术为首的金国贵族不是短视之徒,会在必要的时候予以帮助。当
然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做出了一些提醒,比如以新君赵昚的名义册封徐还为燕王。他
相信兀术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岂能坐视徐还攻破东京,一路势如破竹,直接南下?除
了提醒,秦桧也派出了使者北上,前去联络金国。
故而此时,当田师中求援之时,江南确实无兵可调,但北方却是有可能的。
……
秦桧能想到,徐还自然早有所料。
对东京围而不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在观望金国的动向,此番南征,是要一统大宋的。这
是金国人绝对不希望看到的局面,极有可能从中作梗,毕竟他们素来与秦桧沆瀣一气。大
军南下,后方安全至关重要,洛阳方面有牛皋留守,从黄河关隘到虎牢关前,都有精兵驻守。
黄河北岸的河东,种洌、萧高六等人也是枕戈待旦,随时防备金国的入侵,拱手北方边界。
可是再往东,一马平川之地,却是无险可守。绍兴和议,宋金是以黄河故道为界的,河北之地属于金国。
鉴于这些年来黄河频繁改道,如今是经大名府流向北方,原本东流的横陇故道已经干涸,彻底失去了天险作用。
金军随时可以南下,西军可以防备西段,但是东段的齐鲁之地却掌握在临安朝廷手中,秦桧若是与金贼勾结,里应外合,完全可能引狼入室。
是以,徐还不得不谨慎。大
军停留在东京城下,就是为了提防金军,做些防备。果
不其然,金军来了,粘罕率部气势汹汹而来,直奔黄河边。当然了,金国打出的旗号只是寻常练兵。
就像后世的军事演习,在敏感地带,却声称不针对第三国。表面上合情合理,毕竟河北之地现如今属于金国,人家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些什么,旁人无权干涉。可
是金国大军距离东京不过咫尺之遥,随时可能越过黄河,对西军发起进攻。甚至完全可以和田师中里应外合夹击徐还所部。但
是粘罕没有轻举妄动过黄河,大抵也是在观望之中。对于金国而言,洛阳和临安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倒也是一件好事。当
然了,一旦局势不妙,他随时可以跃马过黄河,堂而皇之地参与战事。至于理由,很简单,宋金约过兄弟之国,今宋国有叛臣,金国自当全力协助。粘
罕的到来,给了田师中底气,也让惶惶不安的东京守军暂时稳定下来。只要攻不下东京,西军想要从北线南下并不容易。
必然要面对的情况,徐还倒是并不着急,有些事情固然棘手,但在特定时机下,危机会消散于无形。某
个夜晚,接到飞禽传书之后,徐还立即提笔写下一封书信,派人送过了黄河,收信人正是领兵南下,凝望黄河对岸的金国元帅粘罕。这
个时候写信给粘罕?说了些什么?有用吗?许
多臣子和将领对此十分好奇,亦有些许不解,可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粘罕收到信函的次日,竟然神奇撤军了。
众将惊叹不已,越发好奇王爷到底说了什么,竟吓得粘罕撤军北归?徐
还只是淡淡一笑,自己虽说胜过粘罕几次,但仅凭威名还是吓不走对方的。真正让粘罕恐惧的消息来自于会宁府,来自于自家人的威胁。借
助于发达的情报网络,徐还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病危。事
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上,吴乞买两年前就该死了,但因为蝴蝶效应,老家伙竟然苟延残喘至今。不
过终究敌不过岁月和疾病,而且偏偏在这个时候病危,对徐还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就仿佛官渡之战前夜,等来许攸的曹『操』一般,简直是天助我也。徐
还什么也没做,只是如实将这一消息写入信函,交给了粘罕。这
是一个时间差,大抵比粘罕本人得到消息还早上半夜,粘罕自然是又惊又怕。
完颜吴乞买一死,金国也将面临新君登基的局面,谙班勃极烈(储君)是太祖阿骨打的嫡孙,可尚是个少年郎,根本无法掌权。真
正掌握金国大权的必然是四太子兀术,然后呢?兀术会容忍自己这个最大的威胁吗?不用徐还提醒,粘罕便心知肚明。
如果自己坐镇幽州还好点,如今率部出城在外,后方空虚,无力应付,兀术只需稍稍动点手段,比如粮草军械故意拖延,甚至趁机鸠占鹊巢都是可能的。当
然了,此时退却或许有畏战嫌疑,但有为皇帝奔丧的理由在,问题不大。反倒是一意孤行开战,后果更为糟糕。皇
帝新丧,军心不稳,徐还已经知晓,完全可能暂且放下东京,全力与金军一战。输的次数多了,粘罕可没有必胜的信心。
战败之后呢?兀术正好可以抓住这个罪名,趁机对付自己,甚至可自己的人头当成会宁府与洛阳再度媾和的礼物。
粘罕自然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等窘境,撤军也就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