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兄长子桓,勤勉治学,博览群书,通晓百家学说,虽有才华,却性子清冷,爱憎分明。”
“这不是好事吗?”曹冲反问道。父亲真委婉,说难听点不就是薄情吗?
“若是普通人倒也不算什么,若身居高位,这便是缺点。”
“你兄长子文,为父为他起名为文,他却是骁勇善战,不善文章,未来怕是只可为将也。”
“你兄长子建,才华横溢,悟性非凡,子桓十倍之功,他一倍便能习之悟之。但为人却放浪形骸,喜欢玩闹交友,有吾年轻之风。”
“那我呢?”
“你自出生起便没怎么哭过,小时候爱笑,三岁起就变得安静懂事,与寻常孩童皆不一样,不喜玩闹,六岁见微知着,以石称象,名扬天下,你之聪明,世所罕见。
至于你的性格,现在为父也看不透了,但知你定然是善良的。一个喂马伙计,你都愿意设计父亲而救下,足以见得。”
“父亲都知道了。”曹冲不好意思地回道,那是前身所为。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能不知道?但自那次遇刺醒来,得了失魂症之后,为父实在是看不透你要做什么了。”
“孩儿还能做什么?在其位,谋其政,孩儿想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不愁吃喝,健健康康,没有病痛,这就是一个人幸福的一生。”
“在其位,谋其政?倒是有些容易了。”曹操懵圈了,你可是我最聪明的儿子,出息呢?
“父亲问与其他人问,自然回答不一样了,回答父亲的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但如此可是辜负了父亲的期望?母亲的期望?”
曹操沉默了,他的儿子,尤其是最聪明的儿子,自然不能如此普通,古人哪个不是望子成龙。
“其他人也问过这个问题?”
“自然,老师也曾问过?”
“贾文和问的?你如何答的?”曹操一听来了兴趣,既然贾文和这么问,必然有他的深意。
“孩儿既然为父母带来这世上,自然不能白来一遭,为天地一灵,当为天地立心,为社稷一民,自当为生民立命,为后进一学子,自当为往圣继绝学,若他日有能力,自当为万世开太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曹操听完,被这句话震的脑子一懵,热血上涌,大丈夫生于世间,当如此也,有此四句,吾儿可为亚圣也。
曹操就是曹操,很快回过神来,却依然久久不语。这句话若从一个文人嘴里说出来,便有圣人能臣之心,但若诸侯之语,便可能有野心的意思,但不管怎样,这句话格局太大了。
黑暗中曹冲咂了咂嘴,也不知道自己老父亲听完这句话是什么感受,反正自己文抄公,多背了几次,已经没感觉了。
“为父早年便觉得你不争不抢,还怪你没有建功之心,不想冲儿竟有如此大志向,你可是对世子之位没兴趣?”
“确实没兴趣。”曹冲打了个哈欠。
“你可曾想过,只有你身居类似为父的位置才能为万世开太平。”
“父亲可是想要让我与大哥争上一争?”
“不是与你大哥争上一争,而是你自己要有这样的心,与谁争不重要。”曹操苦口婆心,为了让这个最疼爱的儿子夺嫡,他也是煞费苦心。
也或许他想看看这个最疼爱的儿子能到什么地步。
“那若有争斗,岂不是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孩儿做不出来。若双方背后世家角逐,大汉岂不是鸡飞狗跳,这天下够乱的了。”
“嘿,混小子,教训起我来了,老子被你带偏了,算了不说此事。”想到手足相残,曹操忽然感觉心中一痛。
但又觉得这小子说得有道理,可为何心里又不舒服,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再说了,有父亲在,孩儿不想考虑这个,眼下长大成人,读书学习,往后娶妻生子,着书立说,大设学院,有教无类,广开民智,皆是有利于天下的事等待我去做,我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争斗之上呢?”
曹操暗暗赞叹:我曹操怎么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为啥我就不能生个“仲谋”呢。
“你与你嫂嫂具体是怎么回事?”
“那是外界以讹传讹罢了,我都说了,只是作为弟弟感念嫂嫂挺不容易的,之前还为我做鸡汤调理身体,我就为嫂嫂庆了个生。”
“庆生?何为庆生?”
“就是庆祝生日,逢生辰周年纪念日者当为寿星,可做一个蛋糕饼,上面插细小蜡烛点燃,众人祝寿星生日快乐,然后吹灭蜡烛,切蛋糕饼众人分为食之。”
“这是哪里看到的礼法,如此复杂,不管如何,以后注意避嫌保持距离。”
“这不总得有一样随了您吗?”曹冲嘀咕道。
“你小子说什么?”曹操听了个大概,音调高了不少。
“没事,睡吧父亲,孩儿困了。”
……
清晨,太阳还没升起,清冷的街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是一阔面刚须,虎背熊腰的大汉,正是许褚,马车后面跟着四个许氏虎卫。
马车里,曹冲打了个哈欠,曹操起的真早,他也不敢在老父亲面前赖床,就起床和曹操辞别说要回府,不过昨晚在曹操这里睡的还挺踏实。
这条街道是送曹冲回府的必经之路,行至半路,以往熟悉的街道,让许褚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平日里这条路便比较清冷,今日,这清冷之中,却莫名的多了一些别的气息。
许褚大手一抻,马车缓缓地停靠下来,随即拿起车上搁置的火云大环刀,下了车,一边虎目环顾,一边开口提醒道:
“公子待在车上,不要出来。”
与此同时,四个随车的许氏虎卫也立马四面张望,警戒起来。
车厢内,曹冲立马反应过来,情况不对,忽然:
“嗖”一声。
一支弓箭朝着马车飞射而来,许褚手疾眼快,反手一撩,大环刀直接给弓箭磕飞了。
这时两边墙上几乎同时冒出十多个黑衣人,黑衣人快速搭弓射箭,无差别射向马车,全然不管马车一旁的许褚。
“保护公子。”
许褚一边提醒,一边格挡弓箭,手中长刀舞的密不透风,不过对方人多,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一直放箭。
忽然一时不察,一支箭穿过刀芒,射中马车木缝,箭体进去半截,尾羽嗡嗡震动。
“公子!啊——呀——”
许褚目眦欲裂,大吼一声,气势雄浑,一刀挥出,朝着右侧的石墙劈去,
“铿——”
刀体破石而入,一声震响过后,墙体被震出一条裂缝,两侧弓箭手,一看此景,目露惊叹之色,随后一行人似心有灵犀般的快速跳下墙,直接撤退。
许褚踩住刀柄,身形一跃落在墙上,发现两侧的黑衣人已经撤离,目露恨色,许都护卫一事由他安排,如今竟然出现刺客,简直岂有此理。
回首又望向街道的马车,许褚心中担心曹冲的安危,不敢追去,以免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辜负曹操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