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种听了这话更怒。
苏格萨达是苏格家最有才智最出色的儿子,按大宋控制胡将的惯例去东京太学上学,学做汉人,同时为人质。
这么一个享尽大宋优待,学得汉人文化精髓的人不思大宋恩遇,居然鼓动背叛。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何?”
老种相公太难以理解苏格萨达的行为。
你身在帝都生活这么多年,看到我大宋高度繁荣发达的商业、丰收的农业、文明富裕昌盛的生活,怎么就愿意跑去西夏当流浪野人?
沧赵的存在,在无形中对大宋影响和改变确实巨大
。
咱不提造反的事。不提沧赵带动的强大活跃商业,单说农业。
因为玉米、番暑等高产作物的普及,大宋的粮食生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之所以仍有大规模的流民和乞丐厢军,全是因为从皇室到官僚集团到乡野土豪劣绅的过度贪婪盘剥与挥霍。
但不论怎样,大宋具备富裕强盛的根基实力。
腐,败这种事,百姓和官员对其认知和评价从古到今天都是不同的。
老种身为官僚集团一要员,可不会和身受毒害的百姓那样认为官员贪污腐化是多么严重的事。
统治阶级就该享受。有权有势就该占有更多财富。不然当官掌权干什么。皇帝都不计较官员腐,只怕不忠。
这是普遍的统治阶级思维。
在老种眼里,大宋有富裕昌盛根基,有强大的西军,虽有这样那样的隐患,享受是过分点,却不可能亡国。
大宋迅速灭亡这方面念头,他从来没有过。
但苏格萨达却嗤笑点出大宋很快必亡。
他的理由是,他看到朝廷执掌实权的要员,诸如蔡京等全是只顾为自己享乐谋利的蛀虫。大宋只是个外表华丽壮实的空壳。山贼林立,强盗横行。官府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或者干脆不作为,就证明大宋不堪一击。
一个必定很快要灭亡的国家,苏格家族效忠它干什么?
“种帅,我们定安寨子民又不是汉人。为何要陪着汉人国家一起毁灭?夏国依然强盛,我们为何不投靠?”
老种根本不接受大宋会亡这种观点,大喝:“这种荒唐借口就是你这个聪明人鼓动家族背叛的理由?”
苏格萨达摇头道:“我知道种帅不信我预言。大宋官僚正是都象种帅这么想,所以会亡得更快。”
他跳下马,丢掉刀。对老种相公道:“此事因我而起。首罪在我。请种帅将我千刀万剐,以解愤恨。我也以此偿还大宋对我的近十年恩义。我不惧死,只愿种帅能在无事清静时能好好看看大宋本质想想种家和西军的将来。”
按脾气和行事作风,本该最愤怒凶野报复的王德王夜叉此刻却安静驻马而立,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到是其他参战西军将领个个怒骂定安寨胡人都是畏不熟的野狼,全都应该千刀万剐。
某将大喝:“大帅,此獠太忘恩负义嚣张自负,居然敢妄言诅咒我大宋国运。末将实在看不下去了。”
说话间一箭射中苏格萨达心脏。
这个有远见卓识的胡人青年扑倒在地,含恨而亡。
无论什么原因。背叛就要付出代价。
为以此向归附的胡人警示,老种相公硬起心肠狠狠一挥剑。顿时乱箭齐发……
赵岳不知道崆峒山事件还有这么一个后续
。若他知道有个胡人青年能看透大宋国运,说不定爱才会救一下。
他们一行四人此刻驻马在太岳山一处隐蔽处,静观不太远处的激斗。
准确的说是一个军官和一个山大王比武定官兵所运军需的归属。
山大王赢了。货物自然归山贼。军官赢了。山贼拱手放行,会上前帮忙加快货物走出这片山区。
让赵岳关注的是,比武二人,年轻军官叫韩世忠,年轻山大王叫山士奇。
这二人都是赵岳一直相收下的大将。
既如此幸福地遇到了,以赵岳的性子,自然不肯放过。
他庆幸自己勤快走了这一趟。至于天道酬勤是不是真的。赵岳根本不去想。
韩世忠是小种经略使手下的悍将,军中上下习惯称其泼韩五。
这可不是什么亲切友好的昵称。
说白了,韩世忠骁勇过人,似乎天生会打仗。就是为战争而生,从军至今数年大大小小立功无数,但因为他是个军中狂妄泼皮,爱喝酒打架,人缘不是一般的不好,大罪不犯。小错不断,又无根基,官也就始终升不上去。
好在小种相公知其能,相对照顾些,韩世忠的脑袋才一次次逃过被上司砍掉的命运。
现在,他奉小种相公命令带一千兵转运军需物资,实际上是从海盗手中买来去西北贩卖的盐糖等货物。
西军贩私货,出于两种原因。
一个自然是私利为钱。一个却是为公,为弥补养马的巨大花费。算是公私兼顾。
从十几年前的最初,赵佶这个皇帝就不肯给西军养马的钱。
而大宋没有马背民族那样辽阔的草场供马群尽情享用,西军又想得到优良战马,只能花钱买粮食精养。
西军六部将领就算个个是清正廉洁的官员,为养马也得贩私筹资金。否则养马根本不可能形成规模。
军队贩私又是最有保障最便利的。后世尚且如此,何况是现在。西军必然走这条弄钱的路子。
在这时候,只有海盗的畅销货物最能迅速筹款。西军可顾不上海盗是不是侵害大宋的敌人。顾不上此举对大宋的赋税有巨大损害。集体和个人一样,眼下的困难先要想方设法度过,谁有工夫管其它或以后。
老子贩私总是为公,为加强保护朝廷的军事实力。再怎么过分,也总比那些贩私无耻文官理直气壮。
事实上,也没人管西军这事。
谁敢阻拦盘查没收?
闹起来,皇帝也不能把西军集团如何。
若皇帝追责,派大臣问罪。那些将领大可以把手一伸,好,老子遵纪守法不贩私,那你把养马钱给我。
赵佶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西军走私,总之从未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