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进果然是个没有野心,又宽宏大量,生活优裕到大方得有败家傻瓜程度的公子哥儿。
宋江为自己的识人能力暗暗得意。
但,他如今为自己的怀才不遇抱不平,虽原因本质不同,却和柴进一样对大宋的**统治极度不满,并决心比柴进做得更进一步,以造反打击清理腐烂统治来扭转他不满的这种局面
。
宋江在官场打过滚,也许正是深知官场尔虞我诈在利益面前毫无情义信义的残酷,才重视讲求信义,身上带了江湖气,以信义拉拢人心,自己也坚持信义,对柴进的义气很敬重佩服。
他的性命安危实际上也是得到柴进的庇护才能悠然自得到现在,并由此结识收服了众多好汉,才有了造反小集团的初步实力与根基。他心里对柴进有很深的感激之情,视若恩人兄弟。
这种感情目前也很纯净,没有耍权谋利用与出卖柴进之心。
所以,他再次对柴进施大礼感叹道:“大官人雅量高致,心地恢弘,仁义豪迈,宋江感佩。”
柴进听到雅量高致四个字,不禁笑起来。
他是想起当年赵岳过周岁生日时曾以他帽上插花戏弄他时所称赞过的话,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潮涌动,浑身暖意融融,感慨万端,昔日小小神秘幼童就能躲在幕后翻云覆雨,硬是把贫贱弱势的赵庄一跃提升为强势豪门,如今更已成长为叱咤风云提举乾坤的……
宋江哪知道柴进因何而欢乐感慨。
只是柴进确实不计较宋江在庄上搞事,确有成全相助之心,这让双方关系融洽,气氛和谐。
宋江感佩之余,不忘向柴进做出交待,也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大官人慷慨仗义,凭特殊身份护得我等周全,我等感佩至深。可大官人也限于这身份,只能让来投的各路英雄好汉躲在此处隐姓埋名偷生。宋江不才。却是想庄上藏了如此多官府捉拿的罪犯,也是惹祸事端灾难隐患。管这么多人衣食住行,耗费也巨大。不可长久如此聚集。
宋江如今也是待罪之身,若是认罪投案自首想走正途。必是死路一条。我大好男儿既生有用之身,岂可上不为江山社稷,下不为父母膝前尽孝就如此轻易送掉性命?
既不想白白了断此生,别无它途,宋江不得不为自己。也为藏匿在这里的众英雄好汉谋条出路。此路虽九死一生也强似此生碌碌无为糊涂死掉。总要叫后人知道我等英雄斗志事迹……”
宋江这番话表明他决不是不顾柴进的恩义自私地拉帮结伙损害柴家庄利益,恰恰相反。他把这些藏匿的罪犯拉走,却是减轻了柴家庄的隐患麻烦和经济负担,成全是所有人的利益和抱负,不是对不起柴大官人的一番良好用心,不是忘恩负义,他这么做,问心无愧。
柴进知道宋江所说的出路就是造反,也不点破,自是表示理解支持。
宋江说了明日就请辞分别。双方喝酒畅说天下大事、喜怒哀乐和雄心壮志。尽欢而散。
宋江确实感动而愉快,想到要走的艰险却能一展才能抱负的路,情绪更加激昂,喝得大醉。
柴进打发小厮背宋江去安歇。
孔厚走了,却一会儿又转了回来,在柴进面前扑通跪倒,不顾搀扶硬是磕了三个头,也许是真得感激涕零,也许是酒劲上涌促发情绪脆弱,流泪哽咽道:“厚铭记大恩在心。此恩必报。”
柴进凭招揽识别筛选人才的丰富经验,感觉孔厚此刻是真心流露。
这是个知恩懂礼而有心的,也是条汉子
。
柴进这么想,却没趁机拉拢其在宋江集团中安插个钉子。
人这种生物。酒多,情绪冲动中说的话,做的承诺,你不能太较真。人家很可能只是冲动下说说就完。
第二天,宋江带四十多人辞行。
柴进摆宴饯行。
宴罢,柴进送银千两以壮其行。再现傻瓜败家行为。
宋江坚辞不受。
他逃难时带的银子,来时路上人少又不敢奢侈,没花多少,到了柴家庄又是白吃白住了多半年,虽然拉拢庄上好汉花销了些,此时行囊中仍有上千两银子可供花销。
主要是,他此行的目的不是带队自选落脚山岳自创山寨自立为王,那样从零起步一切草创,不但理想落脚地难找,而且现招兵马发展太艰难太慢,可别没等站稳脚跟就被官府剿灭了,危险太大。
他是打算去二龙山投靠晁盖借势。
二龙山险固。晁盖和他有很深交情,手下又首领多,兵强马壮,势力已成,是最理想选择。
而孔厚文武双全,是有见识有心思的人,逃难至此更带了大把银子,宋江来以前,平时在柴家庄就注意大方花钱拉拢人心,获得拥护,让逃难的日子能过得顺心逍遥,此时有了野心勃勃大目标,欲树立和稳固自己在小集团中的形象与地位,也愿意把私财拿出来与众兄弟分享。
宋、孔二人手头总共有几千两银子。从沧州到青州二龙山又不是太远。供这队人一路快活喝酒吃肉,花销也足够了。在柴大官人这沾够了便宜,岂可不缺银子而厚脸皮再要。
那样做了,传出去,可就成了江湖丑闻笑柄了。及时雨的美好名望只怕就变成无耻之尤。
柴进要送战马给宋江等三五骨干成员代步。宋江也谢绝了美意。
拉走这帮人既称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累同当。骑马就都骑马。不能有骑马的,有开11路的,起步待遇不公平,造成队伍人心未齐未坚未稳先有了不平不愤,离心离德,出现隐患。
宋江倒是希望柴大官人能送他们每人一骑。
可惜,真正战马来之不易,柴进这的也不多,都是专供柴府近卫和骨干亲信庄丁头目骑乘的。沧州是边防险地,随时面临辽寇入侵。柴家战马有大用,不可能慷慨地都送给宋江。
宋江一想,自己这一队绝大多数是罪犯,不少的还是朝廷通缉的重罪犯,四十多人聚在一起携刀带武器南下,本就招摇惹人耳目,易被当成流窜的强盗匪徒捉拿或报官,若是再骑马就更太显眼了,徒增行路大风险,骑马的便利快捷反成了绊脚祸根。
既然骑马不美,那就连大宋产的马都不要。
宋江把当初和王四,生铁佛、丘小乙骑来的郓城县衙门的官马都弃了,只要了四辆人货两用的那种宽敞货车,以健壮的骡子拉着,装上行囊武器,让众好汉藏匿车内,让没有罪过只是投靠柴进混饭吃的汉子赶车,这样既能省力快捷赶路,又能冒充商队掩藏身份,争取一路尽可能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