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居中怀着灰手段必胜的心思,一得意也就抖掉了之前受挫形成的沮丧心理,打官腔,耍口才也就越发流畅自如。
“啊哈哈,老太君的品行气节令天下人仰望。沧赵是闻名天下的忠君爱国恤民典范。如今海盗日益猖獗,严重威胁我大宋安宁。咱们的沧州也时刻面临着海盗攻击抢掠。本官既然身为沧州父母官自当负起为人父母的责任,有心剿贼安邦,奈何没有合适的战船。而你家”
话说到这,谁都明白郑居中是在打沧赵海船的主意,终于激怒了一直沉默的张王后。
这个狗官掐断了我家的陆路商路不说,现在仗着是皇帝的授意又得寸进尺地想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用大义逼我家就范直接收走我家的船,掐断我家的海上商路。
你这是作死急着下地狱呢。
这事也不能让老太太担着为难和恼怒。
她直接打断了郑居中的卖弄。
“郑知府,你若是和我婆婆请教如何耕种、如何纺织、如何管教子孙、如何做个好人好官,这些事,我婆婆很精通,肯定能教的五谷不分黑白不明不知如何做事做人的你一下子开窍。但你扯什么海盗,什么国家大事就荒唐可笑了。
靖边打海盗,那是男人的事。我等只是主家的妇人,不懂那些。你对我们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有什么想法,若是不急,我夫君正在清州看我长子,你可亲自去清州请教,当然你若只是嘴上说说爱民爱国,实际不肯劳累自己半点,也放不下架子,也可书信讨教。
你若是着急,我的小儿子在眼前呢。他虽年少,但我婆婆把他教育得也很懂事。
身为支撑门户的沧赵子孙,有些事我小儿子也能做主拿主意的。你可和我幼子请教。”
说着,看到郑居中脸现羞恼瞪眼张嘴欲说话,张倚慧冷笑一声,抢先吩咐道:“三郎,你祖母年纪大了,又长途跋涉,很累了,需要赶紧回家休息。谁若是连尊老爱幼的传统都不懂,枉披着一张人皮,敢惊扰你祖母不快,敢阻拦你祖母回家,就扒了他的皮,教教他懂事。“
这话一出口,直接就把心中极度恼恨想试着发威的郑居中按住了。
同为大宋臣民,沧赵是不敢无视朝廷王法真杀了他这个皇帝宠臣朝廷大员。
但不用伤性命,只耍野蛮手段,在这里把他郑居中从车里生拉硬拽下来,扒了官服,即使不暴打,不踩他在脚下践踏,不把他扒成光猪**示众,只那份狼狈不堪当众出丑也够他受的。
他是可以无耻无下限,可以节操掉一地,可以耍权不要脸,但如果真出了这种丑,脸面和官威彻底被沧赵踩在烂泥里,以后再想在部下面前竖立起权威是根本不可能的。
人人都会在心里鄙视耻笑他。
没人会真尊重敬畏他,他说的话就不好使了,发布的命令就会被阳奉阴违没有效力.......
后果就是皇帝交待他来此的任务完成不了。他也没脸在沧州待下去。
沧赵为此会付出什么代价?
灰手段就是灰手段,能说能做,却上不得台面,耍得再好也经不起推敲,难掩天下悠悠之口,必被人攻讦。
无论怎样,沧赵身为官宦豪门,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斗不对付的官员,这没有错。
为维护老太君的尊严和健康,尽孝道一怒收拾不守体统肆意污辱刁难德高望众的老太君的官员,更是理直气壮,传出去,人们不但不会谴责沧赵凶暴野蛮不守法制,反而会盛赞这种孝行,甚至会列为典范教材,一代代传下去。
而他郑居中却成了衬托沧赵孝道的反面背景,名誉扫地,仗着不要脸能厚脸活着,却难在朝堂立足。
大宋皇室一向极力宣扬孝道,以孝立国。
皇帝再恼怒,再偏袒他郑居中,又能怎样?
不过是训斥沧赵几句胡闹,他郑居中也逃不了当众被皇帝批评。皇帝就是追究沧赵责任,沧赵主人也会没事,大不了找动手的村夫顶破坏朝廷体统殴打官员的罪。
以沧赵的势力和皇帝对文成侯的依重,沧赵随便拿个该死的代替那动手的人顶罪,他郑居中也没牙啃。
张倚慧看郑居中又老实下来,心中更加不屑:”就你这样的也想和我家斗?真是找死。“
却对赵岳道:”若是没人不识趣,你是家中男儿,有些事要担起来,不能丢了你父兄的荣誉和脸面。”
赵岳恭谨地应声:“紧遵母亲命令。”
郑居中一看赵岳留下来了,沧赵有人承受他的手段,也就安稳下来,任老太君和大队人马过去。
张倚慧过来时,看到郑居中眼中闪烁着阴毒和一丝得意光芒,不屑地轻哼一声,心说:“你想欺我幼子年少稚嫩,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经过幼子身边时,她故意叮嘱道:“三郎,你还年幼,不知这世间有些人表面是正人君子,实际无耻卑鄙是无下限的。穿官衣的不一定是好人。官高位显不代表他高尚,相反常常比无赖歹徒更阴毒可怕。你要小心应对,可别稀里糊涂被花言巧语哄骗套进去。”
赵岳知道母亲这是心中有气在指桑骂槐羞辱郑居中出气,笑着点头道:“孩儿晓得。”
娜特从车窗偷瞧着端坐车内摆着官架子的这个长胡子老头官,想想赵岳的脾气和狡猾,瞧瞧爱人在马上一副安静幼稚相实则在酝酿暴起发难,实在忍不住好笑,干脆格格大笑起来。
她很想留下来看那老头会怎样恼羞成怒,又会怎样出丑。可惜不能。
小妖扒车窗向赵岳招手做鬼脸,看到赵岳微笑着看她一眼,小家伙越发笑得嗄嗄的。
她幼小却心思敏感,虽然不知大人在做什么,却直观地把郑居中一伙列为坏蛋,她的保护神哥哥会教训坏蛋。她相信哥哥象神一样强大,一定会把坏人都干掉丢林子里喂野兽。
她在深山老林野蛮愚昧落后的女真圈子出生,幼年的经历让她比宋人小孩多了份凶狠果断。
在她的心里,把破坏生活的坏蛋杀了或喂野兽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事,看到人被杀被吃掉或喂野兽,也不会象宋人小孩那样惊恐害怕。见多了,习惯了,坏蛋和野兽在她心里没区别。
如果不是老长老有心保护,小妖也早吃过人肉了。
小妖对老长老只有敬畏,没有感激,更没有依恋。长老总是逼小小的她干活。小妖觉得长老对她不好。
但张倚慧笑着说:“傻孩子,那位老人家关心你,而且有颗智慧的心。逼你干活,是怕他死后,你独自生存没有能力活下去啊。”
小妖太小,听不懂,但赵岳也说长老是恩人,小妖就信了,随张倚慧去济州岛时,看望感谢了长老。长老很高兴,虔诚祝福小妖一生幸福平安。
老家伙总说自己要死了,可眼瞅着活得似乎年轻不少越发欢实。
沧赵队伍过去了,走远了。
郑居中和黑永康等人都舒口气,瞅着驻马安静等在对面的赵岳,再瞅瞅赵岳仅带的一个侍卫,憋在心里的阴毒凶狠和报复欲开始激烈沸腾起来,一个个目光闪烁不善。
郑居中自不会蠢到利用这个机会干掉赵岳。
尽管他很想。但不能。
他要把这场游戏严格限定在私仇之外,不能和沧赵真撕破脸,否则他就没手段玩了。
“啊哈哈,贤侄。“郑居中召唤一声,准备下套。
赵岳闻声一扬眉毛,淡淡道:”家父和知府毫无交情。我家也和你家毫无渊源。你就不必沾我便宜了。“
郑居中暗恼。
没了沧赵大队人马威胁,黑永康的胆子又大了,直辱骂呵斥上了:”给脸不要脸的小畜生,不识抬举。你哥以文成二字封侯,没教教你上下尊卑礼仪法度的规矩,还是他本身只是欺世盗名之辈?“
赵岳根本不稀得搭理他这种癞皮狗。
侍卫长王念经大怒,你敢辱骂老子的主人?
他的眼神冷戾,阴森森瞅着黑永康,用特有的嘶哑嗓音冷冷道:”黑草包又想立规矩了?“
黑永康的伤疤再次被揭,大怒,正要喝令部将拿下王念经,却被郑居中打断了。
郑居中意识到不能再让黑永康这个废物再折腾了。否则今天的好戏就唱不下去了。
他恶狠狠瞪了黑永康一眼,心中暗骂:”蠢材,留下保护赵家小子的人能是平庸之辈?
谁人不知沧赵可是把眼前这个嚣张纨绔子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着,却只派一个护卫就放心地离开。此人必定有非凡的本领。挑衅生事,你等废物上去,只怕拿不下人家,反而被人家宰了,还威胁到本官的性命前途。“
黑永康看清了郑居中眼中对他的鄙视凶狠,吓了一跳,知道拍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赶紧夹起尾巴。
赵岳笑了,对郑居中懒洋洋道:”这就对了。
管好狗,别让它发疯乱插主人的话乱咬人。这样事情才能谈下去。
当然,若狗不懂或不守规矩,知府又管教不住。岳可代为管教,保证让它吸取足足的教训,以后再也不敢发疯地明目张胆质疑皇帝的选才用贤眼光找死,还为知府惹祸。不信,可以当场验证。
依岳看,你的狗疯病不轻,很希望知府给个机会放狗上来试试看。全部上更欢迎。
放心,我保证不打死你的狗。“
黑永康、季兴良、韦建业羞臊不堪,无地自容,心中杀机越发沸腾,都看向郑居中,也希望郑居中能顺势答应,他们就可以一拥而上,把那护卫剁成肉泥,并把赵岳也“误伤”。
可郑居中已经对他们那两下子丧失信心,瞅瞅已提马上前几步准备接战的王念经,果断掐了侥幸心理。
沧州军本事最高的桒才厚还在那躺着痛苦呻/吟丢人呢,难道这三个废物也想成那样?
他尴尬地哈哈几声,直接跳过狗不狗的话题,重提用沧赵海船的事。
他打着为国为民大义大局的旗号下套,逼沧赵自觉贡献出船只。
按此时的惯例,官府有平寇剿匪战事,有权征用辖区民间一切可充当军用品的船只牛马车辆等。征收对象不限于平民百姓。
辖区内的官宦人家更有义务帮助官府打仗。只是通常情况下,官官相护相隐,不会对官宦人家强征强行摊派。有些官宦人家,当地官府也惹不起,何谈强征。自然只有无权无势者倒霉。
眼下的沧赵就是特殊情况了,虽强大不好惹,但郑居中奉圣命专门为沧赵而来,自然有胆子刁难沧赵并下狠手。
话说郑居中和赵公廉无私仇,但他内心嫉恨赵公廉青春得意,同为皇帝宠臣,早年就有竞争之怨。
亮出这一手,利用剿匪惯例强征,沧赵就是不同意交出船只,也得咬牙忍痛交。
但郑居中还要维持表面的光明公正,要戴着虚伪面纱,避免和赵公廉**裸撕破脸转为私仇死敌。
说起来博大精深的官场,有许多事就是这么好笑。
A官扯光明大旗用阴损灰色手段整治对手,和c官事实上已经是私仇大敌了,却因为大旗幌子挡在中间当虚伪面纱,就能名正言顺心安理得地当成是公对公的公事。
A官就能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一心为公,所为光明正大,问心无愧,你不要,也不能怨我。你要是就这事怨恨我,那就是你不对了,说明你这人心胸狭窄,只顾私利,不顾大局,不肯为君王尽忠,不肯为国家利益(人民、集体利益)做一点牺牲。是你素质太差,觉悟太低,品德不高尚,思想有问题,(愧对党和人民)不配为官,更不能得到提拔重用(百姓则是不爱国,愧为国人,愧对祖宗等等)。
而受害者通常得强装欢颜吞下苦果,内心恨得咬牙切齿,表面却和施害者‘团结友爱’,甚至不得不显得风格高尚积极响应配合损害自己的这种毒手。
至于反击报复,那得看以后,凭各自的手段高低。
这种混蛋逻辑就是这么操蛋。
但用道德绑架(或用大局大义啊之类的)来侵害别人利益太好使,通常一绑一个准,几乎无往不利。(比如公车让座事件)
按完美圣人标准无限拔高道德节操的儒家教义培养出来的官员伪君子,最擅长对内玩假大空欺世盗名,(对外,因为没人听这个,玩不了)最推崇最热衷于玩这种绑架,把这种手段当成最犀利最有效,既尽显智慧,又不损名誉的绝佳灰色手腕。
为逼沧赵亲口答应,以后有话堵赵公廉和天下悠悠之口,郑居中亲切友好,实际是得意洋洋虚情假义地问赵岳:“天下皆知沧赵满门躬忠体国,为沧州万民的安危着想,急皇帝之所急,供朝廷所急需,你家不会不愿意把家中船只借与本官剿灭海盗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