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通被老奶奶的心志和气势感动得不轻,不再劝说老太君离开,只在心里坚定了保卫老家的壮志决心。
老太君慈爱地拍拍小刘通的手,笑道:“小猢孙关心我安危,奶奶高兴着呐。只是奶奶反要提醒你这个小猢孙几句。”
“打仗万不可逞能。”
“奶奶我呀知道你练成了一身本事。可你还小,身体和力气还远未长成。本事也没练到家。战场刀枪无眼,乱箭如雨,暗箭难防。你要小心,万不可大意。更不要受不得敌人激将而逞能任性出城挑战。蛮子凶猛得很,也不缺奸诈,也被忘掉祖宗的汉人败类教会了攻城之法,很会攻人心破城子。你一定要听大人指挥,帮助你大哥做些你这个年纪能担的事就好。”
老奶奶担心刘通自负本领听不进去,又说:“好孩子,咱们家长大了能指望担事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人,两只手就数过来了,以后事情繁重,没时间等小的们慢慢长大,还指望着你们几个担更多大事呢。一个也损失不起呀。切记。切记。”
“再说了,你要是出了事,你四哥还不心疼死?”
……….
另一边。刘文正和被弟弟押来赵庄的清真山六蟒说话。
他并不虚假寒暄,上来就直接道:“你们被毁了称王逍遥的机会,我知道你们心里不甘心,不服,心怀怨愤。你们不必辩解。以你们的眼界、智慧和自身素质,放不下很正常。不需要在此费话。不过,二公子既然给了你们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你们也选择了那问题最容易选对的答案,能活着有机会来这里,那么赵庄就是你们再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清真山六蟒瞧着眼前这位两鬃有星星点点斑白年纪却只三十左右岁样子,让人感觉很有些儒雅气质的笑容容汉子,并不知道这位居然就是总领海盗帝国恐怖间谍网的心黑手辣狡诈如狐间谍总头子。
被直来直去道破藏在心底的心思和恨意,六蟒有些尴尬心惊,又不明白刘文的意思,都沉默着眼神闪烁不已。
刘文也并不绕弯子,直接道:“沧州是边关。不瞒六位,饿红了眼的燕云难民不知道有多少万正准备或正在如饥饿的野狼群趁夏收扑来大宋烧杀抢掠。其中扑击沧州的辽寇只正规军就有两万,而且目标极可能首攻我赵庄。”
刘文见六蟒神色露出惊骇但情绪并不强烈,又着重点出:“这两万大军中,有五千是专门从北方抵抗野兽金军的辽国最精锐野战军中抽调来的骑兵,另有一千是护卫辽皇的皮室军铁骑。领兵都统则是抗金名将韩昌韩延寿。此人使三股托天叉,力大无穷,弓马精熟,你们几位虽勇,却无一人能匹敌,比箭比武二打一都未必能沾到便宜。而且此人极善用兵。”
六蟒听到这个,终于彻底惊变了脸色,一个个眼睛瞪圆了,目光灼灼的盯着刘文。
辽军的凶猛强大,从宋太宗惨败起就深刻入宋人的骨子里,宋军,尤其是只听到辽寇南下打草谷的种种凶悍可怕传闻、没接触见识过辽寇的内地军队更是对辽军畏惧如虎,普通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到了宋真宗再惨败认输服软,老实割地纳贡,进一步加深了这种畏惧。
在宋人整体认识里,野蛮肮脏但强大的辽国是不可敌的。大宋王朝虽富裕强盛,但对上辽国只有低头的份,并且被欺负惯了,麻木了,理所当然认为农耕汉人就是不如吃肉骑马的游牧民族,不以为耻。
在这个信息落后的时代,无知的清真山六蟒对辽国的认知也高明不到哪去,和其他宋人一样本能似的从心底畏惧辽军打来。
这包括离开草原已成为宋人数年的昔日鲜卑蛮子有名的勇士赫连进明。
赫连进明也不太清楚昔日强大骄横强势无比的大辽帝国已经没落到虚弱不堪了,如今正被小小金国打得满地找牙左支右绌,国势已经岌岌可危。
在他的印象里仍然是辽军铺天盖地的骑兵铺天盖地的箭雨构成的恐怖狂潮。
触怒辽国被辽军攻击惩罚的任何部落,无论曾多么强大,从高贵的头领到勇敢保家的战士到部落的男女老幼全体都会在铺天盖地的箭雨快马弯刀下成为片片倒下的尸体。那种可怕情景,赫连进明亲眼看到过,永远也忘不了,自负勇武超人也胆寒。个人的勇武在集体的强大面前是渺小的。而且,辽国确实不乏个人武力超强的不少猛将。
但正因为宋人群体如此畏惧辽国,猛然出来个能抵抗辽寇的沧赵庄子,事迹传开后,效果才那么震撼,那么提气长精神,令大宋无论好人坏蛋都瞩目敬仰,沧赵家族也一举出头成为大宋有志之士心中的榜样,从此确定了在宋人心中的地位。
满大宋,包括百战出来的西军面对辽军,嘴上不怕,甚至叫嚣能教训辽军知道宋军的厉害,但心里也没信心战胜。
因为辽国是大国,军队上百万,兵力不比大宋少,而且骑兵众多,更猛将如云、野蛮骁勇强横有力身体素质整体远比宋军强的将士如雨,如此超级强国不是小小西夏能比的。
夏军虽比辽军还骁勇善战,打仗不怕死,但地盘太小人口也少,国力兵力都远远不足,势力还差很多。
大宋西军有信心克制夏军侵略,却没信心能抵抗浩浩荡荡的辽国大军。
大宋世界,也只有沧赵家的庄子敢大肆放言不惧辽寇,而且真就能始终打赢,屹立不倒。满大宋自负的才智之士中,也只有文成侯一人敢轻蔑地放言‘辽国不足惧,其国必灭’,而且自愿到边关冒险真就能练出强军弄到战马抗住辽国的一次次报复。
人丁单薄的沧赵家族是这个世界的奇迹,也自然是宋人心中的偶像,代表汉人的卓越智慧能力与不屈不挠勇武精神,也是汉民族某种程度上的心灵支柱、民族精神寄托和依靠。
包括皇帝在内,似乎只要文成侯顶在北边,大宋就不必太怕辽国。
人心是盲目的。
宋人对沧赵家族,对文武双全属于人样子的文成侯抵抗辽寇有种盲目的信赖。
只是信奉先古圣人框框坚决否定当今能者的汉民族容不下太出类拔萃的同族人,出一个就会想方设法干掉毁掉一个。
你是汉人,岂能比先古圣贤还强?你再能还能比孔圣厉害高明?
也不准你比圣人卓越,否则就是否定汉人文明支柱,会毁掉好不容易建立发展起来的整个汉文明体系。
总之,能左右甚至改变汉人命运轨迹的卓越能人没被异族敌人干掉,也会被汉人内部积极主动抹杀掉,都不用异族费心收拾。
象大宋这种就怕臣民中有太能威望太高而夺了政权的人的可笑王朝,能领兵打仗的沧赵家族下场只有早晚被大宋无情灭门。
对眼下的清真六蟒来说,他们困惑的是:小小赵庄凭什么敢面对凶悍的辽国大军来攻还这么从容镇定?
但刘文根本不理会六蟒的疑问,只接着介绍说明来犯的两万辽寇中,用于攻城破庄堡的步军也是从辽国各地抽调来的一万比较精锐的,有马也是骑兵,并且军中肯定配备大量准备用于搬运抢掠到的钱粮物资的马匹。以及搬运攻城武器等军队装备和战利品的马车。剩下的几千人马也不是弱者,都是从辽东南下,在那场大混乱中一路杀出来的部落头领和军队,个个凶狠贪婪,而且更红眼。
六蟒听了这个,无不更惊惧。
刘文扫视着六人,眼神暗藏锐利审视,但语气有些淡漠道:“大难来临,我赵庄人只有战死的英雄,没有贪生怕死的逃兵,再多敌人来也是不会退缩逃避的,却也给到了这里的你们出了道考题。”
他慢条斯理喝了几口茶,给六蟒思考的时间,再开口,语气变得有些凌厉激烈。
“我家二公子说你们心中藏着野兽。现在,野兽仍然残存在你们心中。你们曾是官兵,保家卫国有责,也曾干得不错,有功于国家,更有功于我大汉民族。朝廷有奸贼弄鬼作崇,忽视了你们的辛劳功劳,逼得你们造反,但至少我们沧赵人记着你们对汉民族国计民生做出的重要贡献。我家侯爷就夸过你们说‘无论怎样,这都是一群有本事,有责任心,有闯劲,更有功的人,是懦弱又缺乏民族使命感紧迫感的宋人中宝贵的人才,造反情有可原。’我家主人认可你们。这是你们能活着的重要前提。”
六蟒造了反,心态也成了逆贼,对文成侯的敬仰已经不象从前了,但听到文成侯居然夸奖认可自己,仍然感到很大欣慰。
刘文看在眼里,淡然笑道:“我这么说不是想让你们感激沧赵产生效忠心。尽管沧赵能提供给你们有绝对正确前途的生存与用武机会,还不用改名换姓。我想说的是,你们造反了,却仍然是军人。你们中有人曾是走私犯,造反也成了军人。既是军人,为你们无论走到哪里也永远去不掉的汉人血脉,为汉家儿郎的尊严军人的荣誉使命,在辽寇来犯时也应该拿起武器奋勇作战。”
六蟒以前当顺民官兵时听官僚士大夫们讲的爱国为民大道理听太多了,听得想吐,对这种虚伪调调早腻味了,造反后更是对这种调调恶心甚至痛恨其欺骗愚弄,对刘文的蛊惑在心里不以为然甚至不屑而轻蔑鄙视。
刘文笑了。
“我不是在唱高调象那些只会耍嘴皮子驱使别人送死的官僚那样蛊惑你们卖命,就是表达一种观点,也是我们沧赵人坚定信守的一种信念。我说过这是道考题。”
刘文的语气又变得淡漠,神情言语中还流露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大难来临。你们可以放出心中残存的野兽,挺身而战,在大战中把所有积存在心底的怨念和对野心梦想毁灭的失望愤恨转化为战斗力,心安也痛快地全部倾泄在敢来侵犯的异族辽寇头上,在大战过程中也想明白了,通过考验,或者说是交上了投名状,从此就是我沧赵一员。也可以怀着野兽,选择在赵庄大战的危机时刻再次趁机造反捣乱,狠狠报复沧赵,帮助辽寇破掉赵庄,立大功试着投靠辽寇当汉奸谋异国几年富贵。当然也可以试着选择退缩逃离这,去哪里占山当强盗大王,去投靠田虎等反贼,逍遥猖狂一时。但海盗王的梦想就不要有了。海外只有海盗一国。海外一切都处在海盗兵锋之下,包括高丽和倭国。而且你们这种有野心的,投海盗也不会被接纳。你们想当海盗王,就不要对海盗太无知。”
一口气说完这些,刘文擦把热汗,拿扇子扇着风,挥挥手说:“我要和你们说的就是这些。现在,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了。有什么需要,找相关的人。不必再找我。”
六蟒的手铐在来到赵庄时已经解除,如今一听‘自由活动’四个字,都不禁心思一动。
酷毒蟒周兴闪闪眼睛,试探着问:“我们想参观一下赵庄,尤其想看看赵庄的城防,这也可以?”
刘文又笑了。
周兴感觉眼前这位瞧着很儒雅斯文的人怕是很危险,瞧着刘文嘴角的笑纹,也感觉到一种神秘甚至是诡秘可怕。
他急忙干笑着嘿嘿几声解释说:“赵庄对大宋人来说怕是比庄严幽森的皇宫大内都神秘。天下人不知者,谁对赵庄会不好奇?只是难有机会进来亲眼看看。小人等眼下有了机会,忍不住心动,很想参观一下开开眼界,满足一下太久的好奇心。”
刘文笑容不变,目光也柔和毫不锋利危险,慵懒地淡淡说:“能站在赵庄的没有小人。小人的称呼在这里不存在。我们庄上人平常相处都是称呼职位或直接叫名字。比如你可以叫我大管家、刘管家或干脆点直接叫我刘文即可。”
“至于你说的想参观。这当然没什么不可以。我说过你们可以自由活动,包括你们想到庄外自由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