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危机中常常能暴发惊人的潜能。
这位副官就是这样。
他强忍胸部巨痛,拼全部力量逃窜,速度骇人,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受伤还能这么快,但却又哪快得过奔腾得战马。
他离宿义太近了,到底没逃了,几转眼间就被追上,以后背对敌人,力量全在奔逃上,听到战马到了身后惊骇得面无人『色』,有心反抗却根本来不及转身就被迅猛一戟穿了后心,完蛋了,到是省了忍受胸骨断裂的痛苦和任务失败的忧虑。
带队的主副军官全死了,按宋王朝京军的『尿』『性』,这只巡城军会立即不顾形象地崩溃,各自逃散,哪管什么职责不职责,任务不任务。有事,有罪,过后算账,曹将军也不能把罪责算到他们这些小兵头上。罪只在死掉的两带队的官。
但,这只军却出乎意料地没崩溃而逃,准确地说是没全部崩溃逃跑。
惊骇逃走的是原禁军,没逃的多是新禁军。
宋王朝如今的四十万禁军是由海盗拒绝要而宋王朝却可视为最可靠的武装力量——原禁军二十多万老兵痞恶棍,加上突袭剿捕的京城黑帮十几万精锐成员混编而成的。
这只禁军比挑选良民补充组成的原禁军难控制得多。但也有原禁军不可比拟的优点。
良民禁军听话,老实,好领导好教训,但整体却是蒙头混军饷熬枯燥军旅混日子的,领导安排干什么,会听话地去干,不会有抵制反驳,哪怕他心里再不愿意干也决不会也不敢吐『露』出来,但若无升迁出头希望也绝无积极『性』、主动『性』,干什么都是糊弄事,应付过去公差就得。这样的将士怎么可能有在铁血战场搏命杀敌的意志勇气与战斗力。
至于那些老军痞就更不堪不用说了。
那纯粹是有利就上,有敝就躲的,一个个成精了似的,油滑无比,在军中当恶霸,或以公务之名祸害百姓一个顶两,很是骁勇有能,其它的正经方面就不要指望什么了,只是精通混军旅,在上官眼中却是忠勇凶强有力,而不是没用而已。
如此禁军上战场根本不是准备浴血打仗消灭敌人夺取胜利的,不是准备以热血和生命执行保家卫国神圣职责、誓死扞卫军人荣誉的,而是瞧风头,只要一有不对头一有机会,就会随时果断转身溃散逃跑,哪会听将领吆喝忽悠去冒险拼斗。
打仗不行,逃跑绝对赛过中枪的兔子,而且神勇狠辣无比。
危急时,谁若是敢不自量力或自负权威地阻拦或防碍到他们逃跑,他们就会悍然挥舞起无情的钢刀。
嗯,辽皇耶律延禧当初指挥的护步达岗一战,惨败于金军,辽军的表现也是这样。
那一战,死伤的十几万辽军和众多大小将领绝大多数不是灭于金军之手,而是倒在争先恐后逃跑的自己人的刀下。
而强编的黑社会精锐所成的禁军将士,经历和心『性』使然,普遍有一种赌徒心态,以前就拉帮结伙作恶和争斗惯了,胆子也大,凶恶冲动好斗,瞅到机会了,只要看到能获取的好处足够大就敢放手冒险一搏。
这是犯罪团伙的最基本特征。
也就是说,正经禁军对生活和前途没奢求,不抱任何希望,知道自己就是个强壮些的普通人,没本事打出头,也没好爹好亲戚,没靠山没出路,干脆啥也不想了,死心地就是混,能坐着决不站着,能躺着决不坐着,舒坦一会儿是一会儿,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一天算一天,而黑社会禁军成员却有欲望,欲望催动相对的积极『性』、勇气和相应的战斗力。
眼前没立即溃逃的这些禁军正是如此。
他们看到了为曹衙内等贵公子读书人报仇能得到的巨大好处,又感觉人多势众,对手却只有区区五个人,威名赫赫的赵岳赵老二也只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而己方有锋利的长枪在手,只要齐心合力一哄迅猛而上,『乱』枪搠上去指定能创造战果。
二三十个地痞无赖持棍棒尖刀对付不了赵岳五人,反被全杀了个光,但不代表有枪而且擅长打群架的我们也不行。
这就是这些不逃反奋勇叫嚣着围攻上来的禁军的心态。
在最前面,正当其锋的宿义咦了一声,不惊反乐了。
你们若全都一哄而散逃走,不好追呀。不逃?居然有勇气反扑上来?嘿嘿,这太好了。给你们点个赞。
大戟一抡,呼地刺出,戟刀撞开最快扎来的一只长枪,戟尖点到了那人的胸口上,眨眼时间不到赞死了一个。
随后的事就不必多描述了。
官兵木制的长枪抗不住锋利的戟刀。这些原黑社会成员,虽是原帮中骨干,有决心有自信『乱』枪围杀掉赵岳五人,但这不等于真有那实力和机会。他们自信的战斗力挡不住宿义一流的骁勇疯狂,被扑上来助战的龙虎二卫及宿良杀得惨败......
这伙禁军终于全体溃逃。
跑晚了,拉在后边的几个凶徒也被快马追上无情屠杀掉了。赵岳压根儿没机会亲自出手。
完事了,赵岳的四个小伙伴们在尸体上擦了擦兵器上的血迹,然后在各类探子的惊骇盯视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入京。
赵老二闯下如此大祸,居然不趁着京城相关部门来不及反应前赶紧快马一气逃出京城,还敢滞留京城?
躲在远处围观的人惊愕不已。而那些探子们则赶紧分出人手飞一般向各自背后的主子或势力报告去了。
赵岳渐渐深入京城,在快离开北城区时,迎面一辆宽大而豪华的马车驶了过来。
车边和车后跟着一群凶悍家丁。
驾车的汉子长得精瘦,但那气势却是更牛『逼』狂放,在权贵多如狗的京城核心地带也敢霸着大街中央驾车狂奔直撞。
目中无人。
这一切都清晰显示着这车的主人不简单,或者说是此时乘坐此车的人身份不简单。
这伙人牛『逼』不牛『逼』,赵岳不关心。
在君王独裁的封建特权社会,尤其是京城这种地方,牛『逼』的主多了去了,很正常。只要与己不相干就当无视了。
但没想到,赵岳不想在这伙人身上浪费时间精力。这伙人却偏偏主动找他的事。
这条北城主大街宽阔得很,就算对面这么巨大的马车并排三辆行驶也绰绰有余。
赵岳一行还是之前那种前后拉开的不规则前进方式,也走在比较靠中间的路上,但并不防碍对面的马车从中央驶过。
但那车夫看到他们后却立即驾车拐向,并且扬鞭策马直冲过来。
这无疑是成心找事的了。
在前面开路的宿义眼神一戾,手中大戟已遥遥指向那马夫。
稍后的赵岳也没策马回避,而是就地驻马冷眼盯着这辆牛『逼』无比的车奔来。
他们表明了不肯让路,那马车也丝毫没停的意思,车夫嚣张地冲赵岳这边狞笑了一声,扬鞭加速直撞而来。
可惜,车夫和跟车的众家丁凶狂嚣张,车却不给力。
自沧赵家族推出水泥,证明了效果并把工艺无偿献给了朝廷后,这种基建利器就迅速在东方世界流传开了。辽国、西夏国是最早的受益者,如同赵岳家当初推出的玉米、土豆等一样,自有『奸』商和官僚卖国贼积极出卖给异族敌人。随后,半岛棒子国、安南等也轻松获取了这项技术......虽然各方生产水泥的技术有差别,但怎么也是会了,能制造水泥大用了。
作为本族创造的技术,又是以防御为主的农耕大国,宋王朝自然是应用水泥最广,技术最高,受益最大的。比如,京城的主要街道如今全是水泥铺的,坚固平坦......再不是除了有限的几处石头铺的要紧路段外一雨雪天就满城泥泞不堪行。
北城这条宽阔主道正是水泥的,很适合马车行驶。
但有意冲撞赵岳的这辆马车在车夫故意扬鞭加速想猛撞来的情况下却仍然快不起来。
这车,看做工,绝对够豪华气派,但无奈,也实在太大,太笨重了。
这么巨大沉重的车轿,或者应该叫撵,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四匹马或更多的马拉才对,最少也得是双马拉动。但此时它却只有一匹。而且还是头骡子,不是马。
以赵岳一行对马的熟悉,一眼就能分清这头拉车的畜生是马还是骡子。
骡子通常比马的力气大,拉车耕地什么的比马通常更有优势,但骡子通常也不擅长奔跑,尤其是农耕国的骡子。
这辆巨车虽然是沧赵最先推出的那种四轮车,不需要拉车的生畜架起车子行驶,少了生畜的重大负担,但区区只一头骡子拉如此巨大沉重的车,而且估计车内拉的人或什么的分量也极大,车子越发沉重,此际又是正顶着冬季强劲的寒风由南向北行驶,即使这条路是很平坦好行的水泥大道,它也快不起来。
最可笑的是,本就怎么也高速不起来的巨车冲到近前了,居然生生停下了。
原因是,驾车的人嚣张无畏,但这头骡子却不是无畏的。
动物对危险的感觉通常比人灵敏多了。
这头骡子被宿义寒光闪闪的大戟指着,显然是感受到了冲上去的危险。它可不愿意冒险送死,独自拉这么沉重的车又极吃力劳累,如此就索『性』停了,死活不走了,而且被战马的暴烈气息以及宿义挺戟的凶煞气『逼』得哼哼着还调向想避开。
这个笑话一出,赵岳和小伙伴们忍俊不禁都噗哧一声,喷笑出声来。
车夫和跟车的家丁打手们自然是全黑了脸,张狂的狞笑僵在了脸上,一个个的神情古怪难看无比。
赵岳他们以及看戏的附近观众暴发的笑声无疑强烈刺激了这伙人。
那车夫就怒极,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站在车辕上冲赵岳这边大吼:“赵岳小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阻挡福王殿下的车仗。你这不懂上下尊卑的贱民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跟车的家丁们跟着纷纷指着赵岳这面叫嚣大骂。
“小畜生懂不懂京城的规矩?”
“小畜生还不立即滚下马来,老实跪拜路边向俺们王爷叩头认罪求饶?”
“哈哈......小畜生,你若认罪态度好,俺们王爷是出了名的仁慈宽厚,高兴了或许会大度饶恕你一回。”
......
果然是有意堵上来找事的。
车夫和家丁的叫嚣,不止当事的赵岳一行明确无误地听懂了,连单纯的吃瓜观众也都瞧明白了这场冲突的起因。
观众们顿时亢奋了。
连一路跟踪而来的各路探子们也不禁精神一振。
这场热闹有得乐子瞧了。
看看如今风头最劲的沧赵家族家的小霸王和最尊贵的大宋皇室混得很得意的福王打擂,到底谁才是真牛『逼』的那个。
观众们早认出了熟悉的,也是城北最可怕的这辆马车,知道是缺德福来了......
福王,大名鼎鼎的福王啊!
京师北城首富,更是北城最大最有势力的恶霸。
城北的居民不论新老都太了解这位福王了。
其人是当今的本家近支,长得身量不矮,体量更是不小,至少也有三百来斤,是个痴肥的大胖子,需要有力的小厮扶着才能起立、行走,但人痴肥笨拙,脑子却不笨,生『性』贪婪狡诈无比,或许正是因异常贪婪才大脑活跃异常狡诈。
这位王爷骄横凶残贪婪张扬的斑斑恶迹就不必说了,可谓臭名远扬,和宋皇室宗族子弟注意表面上的低调内敛仁善生存模式大相径庭,尤其还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不是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如此作派,这很不正常,本来是应该没好日子过的。
不论怎么说,宋朝的皇帝都是很要脸,很注意在民间的形象的,不允许皇族子弟仗着出身在民间肆意嚣张。
但这位福王却确实特别。
他就是能如此为非作歹凶横高调地活着,而且活得一帆风顺。
这赖于他痴肥忠厚的长相,又狡诈异常,擅能伪装,擅能找准皇帝赵佶的心意,总能迎合准赵佶的喜好。
赵佶对这位总是一脸憨厚仁善老实,甚至有点没心没肺傻乎乎笑容的本家兄弟很是信任,对福王对他这个皇帝的忠孝温顺听话,又不乏知情识趣总会,总能积极满足他心愿的品行,非常满意,对其格外宽厚,不但把其封在京城居住享福,并且赐号福王以彰其福分,曾当众笑称:“你天生痴肥,是个天生有大福相的,温厚老实,就好好当个有福的王爷吧。”
赵佶是个荒唐主,把一个本『性』异常狡诈贪婪凶暴的宗室子弟当大熊猫看待,这不算什么稀奇事。
赵佶当皇帝,他过人的聪颖天资和才能在治国执政和识人任贤上并没有用。
他的风流放『荡』、好大喜功、虚荣最好面子......的特点让他注定听不到福王这类人真实面目的反应。
他听到看到的全是他想听到看到,愿意听到看到的一面。
满朝文武以及皇亲国戚什么的都清楚赵佶的鲜明个『性』,都在不约而同默契地哄着甚至骗着赵佶玩,君臣各取所需,各得其乐,一齐开心享乐繁荣昌盛的大国之利。
尊贵的皇室福王突然杀出来,这对赵岳是个重大考验。
从朝廷到民间,有无数的人在紧盯着这场冲突,想从中窥探到沧赵冢的这位宝贝子孙突然来京城到底是什么目的,以及更关注的沧赵家族到底是不是想悍然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