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靠在门上不动。
邵文锡双手叠在胸前问:“你想怎么样?”
林煜说:“我想的多了,首先,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在自己可能遇到危险的情况下,要拒绝来自警察和朋友的帮助。
其次,我也不能接受你要把我从你的生活里一刀切出去。我还有很多想法,你要听我一样一样都说出来吗?
哦……对,你肯定也不想听的,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死皮赖脸地贴着你转罢了。”
邵文锡眉头压低了一点儿,却没有说话,林煜咬着牙说:“果然是这样对不对?你也觉得我死皮赖脸了是吧?”
邵文锡抿着嘴角道:“你一定要继续强调这四个字吗?”
林煜别过头去,懒得继续跟他说话,但也没有让开,仍然靠在门上堵着。
他不明白怎么忽然会变成这样。
明明下午的时候他们还在互通信息,晚饭时这人还对他笑,撞见自己的父母之后情况也没有变得诡异……
而自己不过是多担心了他一番,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冷下了态度。
林煜无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正想心平气和之后再尝试沟通一次,身上的睡衣却忽然朝右边被剥开了一点儿。
林煜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肩膀,匆忙转回头来,邵文锡正淡漠地瞧着他受伤恢复中的肩膀。
“你做什么了?”邵文锡冷声问道。
“……什么做什么?”
邵文锡瞥他一眼说:“昨天我早上看到时,这里已经彻底消肿了,现在它又鼓起来一块儿,而且……”
邵文锡用手背贴了下对方肩头和颈侧的肌肤,对比着温度说:“而且,这里在发红发热,你手臂吃力了?撞到肩膀了吗?”
林煜眯起眼睛道:“……你刚刚不是还说明天就不管我了吗?”
“林煜。”
后者垂下视线,有些难为情地说:“没事儿的,是我自己忘了,今天中午困得不行,趴桌子午睡时,因为觉得手臂不太疼了,就垫了一小会儿……然后下午就这样了。”
邵文锡一言难尽地白了他一眼。
林煜抬手拉回了自己的领口,下一刻邵文锡便探手到他腰后,握住门把打开了房门。
“学长你干嘛?我们话还没说完呢,你休想威胁我不调查,我是要坚定保护人民安全的!喂——”
话没说完,邵文锡便拽住他的左手,直接把他也拉了出来,回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明明看着是文质彬彬的人,邵文锡的力气却似乎比他还大,轻松就把林煜按坐在了床边,然后半蹲下去,从柜子下面的门里找了一瓶药剂出来。
一边晃着药瓶,邵文锡一边不太及时的提醒了一声“凉”,直接喷到了被扒开睡衣的林煜的肩上。
这效果不亚于读书时他故意冰林煜的那根雪糕,但雪糕冰的是脸颊,这玩意儿却喷在了受伤的地方。
后者敏感地“啊”了一声,下意识侧身要躲,然后就平衡不稳的,半躺到了邵文锡的床上。
林煜倒下去时,邵文锡的眼皮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
他偏好低饱和的纯色,卧室的床品是一套很高级的浅灰,铺的整整齐齐,几乎没有褶皱。
林煜这样一歪,顿时扯得平整的被子皱了起来,而他还衣衫不整地把头埋在了枕头上。
对方把他的屋子弄乱了,邵文锡却意外不觉得讨厌对方,甚至还觉得这画面有些……和谐。
他滚了下喉结道:“别装死,坐起来。”
林煜一动也不动。
邵文锡没有耐心地叫道:“林煜。”
“我要问一个问题先。”林煜闷声说道。
“……”
“学长你是睡在哪边的?你的眼镜放在这边柜子上,所以习惯是在我现在倒的这边吗?那反正我也倒下来了,你一会儿岂不是要换一整套床铺了?”
推测完了,林煜就很不要脸换成了平躺的姿势,松一口气道:“既然你这个洁癖是一定要换床品的,那我就干脆在这里问吧。”
邵文锡难得咬牙说道:“……你这个逻辑真是无懈可击是吧?”
林煜忍不住笑,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很认真的,你不要打断我,你说小区树林里发生的事情可能只是简单的盗窃之类。
也许是吧,但抓小偷也是作为警察的职责。
另外,也有可能像我所说,他触发警报的位置不是巧合,是为了某种更具体的目的,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调查。
反正,我是一定要确保你居住的地方,周围的环境是绝对安全的。”
林煜说到这里,深吸口气道:“我知道,学长你至少是有一些关心我的。
我也知道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你能不能,再多相信我一些?至少也该相信,我是真心想让你平安的。”
邵文锡眯了眯眼睛,转身在床边坐了下来。
然后他了然地问道:“你知道了,知道多少?什么时候知道的?和蒲凌有关系吗?”
一边问着,他也一边看着林煜的神情,然后不需要对方开口回答,便自顾自地缩小了分析范围,“不是蒲医生,你知道她和我有联系。
所以不会贸然找她,至少现在还没有。那么,就是我不小心透露的,周末……周六,吃午饭之前,你听到了这个。”
邵文锡笃定的拿出了那部手机,然后及时揭穿林煜道:“你没有必要假装意外,在你假装之前,我已经可以看出你的神色里说明的情况了。”
林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真诚的竖起拇指,夸了句“哇哦”。
又自嘲的扶了下额头,“我就该早点儿坦白的,学长,我不是故意偷看……”
“我知道,只是时间上的巧合而已。”邵文锡自己都是隔天的时候偶然听到了闹钟的响声。
他检查了手机的通讯和记录功能,但并没注意闹钟的设置,所以听到时也是难得意外了的。
说开之后邵文锡如此平和,林煜有些后悔,又松一口气,坐起来问道:“那,既然你知道我知道了,我们可以开诚布公了吗?”
“that depends.”(看情况吧)
邵文锡盯着他问:“你发现之后试探过我,不过因为我没想到前因,并没有及时发现,欺骗是信任的基石,你似乎是这样认为的。”
林煜连忙道:“我要辩解一句,我当时以为自己想多了,又怕你生气我看到你的隐私,所以才试探着发问的,看上去可能像是欺骗,但我出发点是好的。”
邵文锡不置可否地挑一下眉,趁着林煜有些慌乱,毫不费力就问出了林煜查了什么,查出什么,以及还有什么打算。
“我充其量就记了个电话号码,在今天之前,我已经没得可查了。不过因为今天的事情,我是准备接手之后按程序调监控做走访的。”
邵文锡活动着脖颈道:“你不会找到任何东西的。”
林煜朝他那边倾了一点儿身子问:“我都坦白的干干净净了,该换学长你告诉我了。
首先,你说这句话,证明你知道这个发似是而非的信息的人的身份,对吧?”
“是。”
“……是什么人呢?”
邵文锡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在国外读书时认识的同学,名叫梁森,森林的森。”
林煜点头记下,又慢半拍诧异地问道:“……啊?你说,是你在国外读书时认识的同学,那他也是……学心理的吗?”
邵文锡不吝啬地夸赞道:“不仅是,他还是学的很好的一个。”
林煜混乱了,半张着嘴不知道自己该先问什么。
倒是邵文锡很有条理地说道:“你觉得一个学习心理学的人,就算有问题,也应该能够通过学习改善自己的问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对吗?”
林煜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邵文锡冷静地解释道:“这种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换个比方就比较容易懂了,比如一个背了无数法典的律师。
他之所以不犯法,是因为他太知道如何在遵纪守法的同时,在漏洞里穿梭自如了。”
职业学识以及成就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人格,林煜很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被邵文锡用这种没有起伏的情绪说出来,这种事情就愈发显得无奈和黑暗了。
林煜听懂了邵文锡的意思,于是换了个问题问:“这个人,他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邵文锡歪头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林煜抿唇道:“……所以,他是迷恋你的吗?”
邵文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吧。”
林煜忍不住脸红起来,一边暗暗吐槽自己这时候脸红个什么劲儿,一边保持专业地问道:“那么,这是他第几次尝试接近你呢?
读书的时候,你们很亲密吗?如果对方是惯犯,那寻常的办法可能不太有用。所以我需要学长你告诉我更多的情况。”
“干了。”
“……哈?”
邵文锡伸手扯了下他的领子说:“喷药的地方,已经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