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买了必要准备的东西,但邵文锡只是因为早上的意外在未雨绸缪。
第二天两人都要上班,两人到家洗澡之后便很单纯地一起休息了。
难得林煜说有休息时间就真的没有什么急事,和邵文锡形影不离了两天的工夫才回去工作的岗位。
临时的假期是因为前几天高强度的加急调查,养精蓄锐之后,林煜便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周五的时候,何慧已经恢复不少了,情况趋于稳定,也脱离了生命危险。
刘磊准备过去问话的时候特意叫了林煜和他一道,还问他邵顾问似乎对这位受害人挺上心,要不要也带上对方。
被林煜以邵文锡这两天课比较多,还有讲座要准备为理由拒绝了提议。
两人到了医院,问话进行的却不怎么顺利,尽管林煜和刘磊都在尽量用温和的态度和语气。
何慧却在问题逐渐深入的过程中表现出了创伤应激的反应,无法组织语言正常答复。
只是捏着先前邵文锡给她的小小的U盘,将自己埋在病床上颤抖。
最后没有办法,护士只能把他们先请了出去。
刘磊靠在走廊的墙上,因为处理这个案子压力大且闹心,难得想摸根烟抽,又想起来这是医院,自己还在执勤,捏得手指嘎嘎作响,压下了要抽烟的冲动。
林煜毕竟和他搭档过,很了解他的习惯,蹙眉问道:“没有何慧的证词会很麻烦吗?”
“你觉得呢?顾悯源是完全不配合的,他除了要求见邵顾问这件事很认真,其余的话都说的很严谨——
如果,假设,比如说,他不肯老实交代的,证据链又因为大部分遗体没有找到位置而无法确定死因,这一点,我觉得很可能是被他弄到就近的地下河口冲走了。
“陈默升衣服上刮下来的一些微粒倒是和他那个农场有对应,但因为监控显示的跟踪画面有限……
他的律师完全可以说是陈默升闯入私人领地,顾悯源属于防卫过度,差不多就是诸如此类的开脱套路吧。”
林煜苦笑道:“这些套路,hAd抓到的嫌疑人都能玩出花儿了。”
没办法,律师和警察不能说是敌人,但总归是为不同的对象服务的。
程序正义虽然是眼下能达到的最公正的正义,却也不能彻底杜绝被钻空子的可能。
刘磊叹了一声问:“……那个,你家邵顾问,他约见队里的心理医生了吗?”
林煜敏锐地察觉到异样,迟疑着问道:“陶局前两天提这件事,是你在后面煽风点火的吗?”
刘磊说:“我只是汇报了顾悯源的审问记录,问他能不能让邵顾问参与审问过程。
怎么了吗?你之前不跟我说他没受什么影响吗?就算有些影响,看看医生也不是坏事啊。
到底约没约好时间?陶局说了,没诊断结果之前邵顾问是肯定不能进审讯室的。”
“结果出来了他也不该进审讯室好吧!”林煜蹙眉道,“你是要审问他,还是用他来审问顾悯源呢?”
刘磊打量着他说:“我知道你是个护犊子的,放在平时,我也不愿意把在咱们这行之外的人拉扯进来。
但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总得想办法找个角度攻克啊。
那个人杀了四个人,还险些有一个被害死的正躺在里面。
顾悯源即便是得了癌症,可他就算是死,他也得死在审判之下,不然我们要怎么交代呢?”
刘磊说完这个,又忍不住追问道:“我说实话,你的态度显得有些古怪,你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也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吗?和邵顾问有关的事情。”
老刑警的洞察力还是很让人心虚的,林煜烦躁地挥了挥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确实隐瞒了一件事。
他在那个甜品店仓库后门的摄像头的记录里,捕捉到了梁森的身影。
但那个影子出现的时间并不是店内监控被销毁的时段,而且出现在监控里的梁森并没有任何异样。
简而言之就是,如果林煜不知道有梁森这号人物,他甚至不太会注意到他。
因为梁森就只是像个路人一样,从监控能拍摄到的范围,很寻常的路过而已。
偏偏林煜知道这一定不是巧合。
梁森是偏执型人格,他迷恋邵文锡,试图操控对方的生活。
他应该是……一直在默默地观察邵文锡的行动。
然后在调查这起案件期间,像催化剂一样,暗中找到并催化了顾悯源的思维,帮助顾悯源定位了邵文锡。
林煜知道是这么回事,可除了一个看起来对此不太在乎的邵文锡,他还能跟谁说呢?又有谁能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支持自己的想法呢?
至少,刘磊就一定会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想多了”。
林煜处理过那么多起骚扰案件,政客,明星,富豪,普通人,有针对性的威胁恐吓的手段也层出不穷,奇葩恶心恐怖都是家常便饭。
但这一次,林煜却莫名心慌和愤怒,因为他感到了一种非常强烈的……不确定性。
他无法确定,梁森下一次会对他的心上人做些什么。
所以应该主动出击。
至于主动寻找出一个没有被记录的前科的待爆人物,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普通居民,在他们这个职业里,多少有些……滥用职权的嫌疑。
林煜不喜欢这样,但他一点儿也不想被动的等着。
所以,他现在也是在等一个个人调查的结果。
“……所以,究竟怎么样呢?”
“嗯……什么?什么怎么样?”林煜后知后觉地问。
刘磊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说:“我白解释半天了是吧?我当然是在问你,邵顾问什么时候去做心理测评呢?”
林煜长出口气说:“今天下午,他下了课就去了。”
“很好,那最迟最迟,下周一也就能出结果了。”
从何慧这里无功而返,林煜和刘磊就分开了,hAd昨天下午转接了一桩报案,他今天还得去受害人的公司转一圈呢。
挡风玻璃上落了细小的水滴,一点点糊了窗户,林煜开了雨刷器,预感一会儿气温就又要降下去了。
手机上亮起了邵文锡的来电,林煜意外地接了,“喂”了一声,对面的人却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说话。
“你在开车?”
不用说,邵文锡一定是听到杂音了。
林煜应声道:“是啊,这个时间,你在吃午饭吗?”
“还没呢。”
“……找我有什么事啊?”
对面又沉默了几秒,然后语气平静地说:“没事儿,开车慢些,挂电话了。”
“……”
林煜一头雾水,连忙喊他“等等等等”,然后自己先等了一下,确认电话没有被挂断。
林煜这才疑惑地问道:“不是……你打电话过来,有事情就直说呗,为什么我开着车,你就不告诉我了?
没关系的,我戴着耳机呢,没有单手拿方向盘危险驾驶,我可是很遵守交通规则的人。”
“嗯。”邵文锡惜字如金地应了一声。
林煜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邵文锡偶尔会说他像只猫了,虽然他自己不太能意识到在喜欢的人自己总爱撒娇黏人。
但好奇心是猫的致命弱点,而邵文锡越沉默,林煜就越好奇,对方不主动说,他就只能乱猜了。
“你到底找我做什么?是要给我去看你演讲的邀请吗?”
“是吧,”邵文锡飞快地认了,“给你留了个好的位置。”
“谢谢邵教授体恤家属。”林煜故意如此说道。
邵文锡似乎是默认了。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林煜直觉这也不是他真的要说的事情,自己乱猜也猜不出结果,索性也沉默下来,但也没有挂掉电话。
“……林煜。”
“嗯?”
“……其实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下雨了。”
滴滴答答的声音正落在林煜的车顶,雨刷器刷去一层层玻璃上的水迹,露出乌云下灰色的城市,灰色的公路。
这是林煜从十分钟前就看到听到的风景,邵文锡之所以沉默,是因为接通电话之后,他就听到了林煜这边的种种杂音,当然也包括雨声。
林煜默默地抿住下唇,却控制不住眼角的肌肉,如果微笑也有声音,那邵文锡大概率是听到了。
因为他说完之后又自顾自地分析道:“分享欲是社会性动物常见的利他行为,不过,我现在更觉得这行为不仅幼稚而且耽误工夫……
你还是专心开车吧,我要……”
“学长。”
“……干嘛?”
林煜微笑着说:“我现在在南区这边,雨下的不小,你那里雨大吗?”
“……没有,小雨而已。车上有伞吗?”
“有,还有一件厚些的外套呢,从你那里顺出来的。”林煜低笑着说。
邵文锡站在窗前,看到玻璃映出的自己的面孔,也跟着带了一丝柔和又陌生的笑意。
意识到自己似乎开始深陷,又尽量控制语气和情绪,平静地提醒了一句“路滑,慢慢开”。
这次,他是真的决定挂电话了。
对面却又叫住了他。
“文锡。”
“……又做什么?”
“咳,没什么,就是也告诉你一声,我现在很想你。”
邵文锡勉强记得克制的思绪就这样被突破了。
他闭上眼睛,忍不住问道:“我下午去见过心理医生之后,接你下班吧?正好放假了,晚上住在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