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当然知道邵文锡不是在哄着自己。
一则,他自己也是从小到大都会收到情书和告白的人,二来,他在警校那会儿也是被公认好看的,所以还算有个比较准确的自我认知。
只是在邵文锡面前的时候,他会莫名有一点儿不自信,想听对方多夸奖几句而已。
但是邵文锡的夸法儿,未免也太让人招架不住了。
对方本就是个眉眼轮廓极其精致的人,不带感情时便显得冷漠又犀利。
而当他带着一丝被吸引的迷恋,和人近距离对视的时候,林煜只觉得他要用目光把自己整个人给看透了。
像一面有魔力的镜子,和一只道行太浅误入镜照的小兔,镜子是诱人的好看,镜中反映的自己也似乎更好看些,林煜忍不住就要凑得更近,再近……
“嘀————”
寂静的林道旁忽然响起一声车笛,两人匆匆结束了这个差点儿过火的吻。
看了眼不小心碰到的方向盘上的按键,然后,在暧昧又意外的心情中,彼此抱着笑成了一团。
邵文锡抚平林煜腰上被他弄得堆起来的衣摆,为着自己做了这种超出预计的事情,无奈地摇头道:“快坐好,那边有住户,人家听到声音要出来看情况了。”
林煜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我又不是做贼,让人家看呗,看看平时衣冠楚楚的邵大教授,私下里反差有多大,我扣子是不是都被你扯掉啦?”
邵文锡挑眉道:“首先,那座别墅里的住户和我互不认识,其次,在道边把你扣子扯掉了多少有点儿有伤风化的嫌疑。
你坐不坐好?回不回家了?不是还打算洗车的吗?”
逗了两句闷子,林煜总算舍得坐好了,他们也没有惹来围观,毕竟一发现碰出声响就赶紧移开了。
不过林煜虽然坐好了,但仍然忍不住感到高兴,到家下车之后便搂着邵文锡的手臂问:“你发现了吗?刚刚在车上,你是头一次和我一起大笑呢。”
“有什么问题吗?”邵文锡稍感不安地问。
林煜摇头说:“没有问题,我很喜欢在我面前和平时不太一样的你,请邵教授继续保持。”
邵文锡为自己适才一瞬的不安感到了一丝好笑,抬手轰人道:“洗你的车去吧,我去给咱们两个弄晚饭了。”
这样顺其自然地分工搭配,林煜很是受用,将两辆车都清理干净开回车库,邵文锡也将晚餐准备好了。
刮了一天的大风到这会儿已经停下,吃完晚餐,林煜便要拉着邵文锡出门一起散步。
风虽然停止了,但温度的下降夜里是不会回暖的,既然是要散步,邵文锡又给林煜戴了一顶帽子,两人这才挽着手腕溜达了出去。
走着走着,林煜忍不住问:“今天怎么没有看到养了阿拉斯加的那对夫妇呢?”
邵文锡说:“夏天的时候人家晚出来是因为怕热,都这个时节了,大概早都已经遛完狗回家了吧。”
林煜问:“学长你喜欢狗吗?”
“一般。”
“那你喜欢什么动物?猫吗?”
“相对上吧。”邵文锡说,“毛孩子的毛发好像都很麻烦,但最起码猫的体形小些,也没有狗那么需要沟通和互动。”
林煜“哦”了一声,沉默一会儿,又忍不住说:“那……我要是想养一只狗呢?你愿意陪我一起照顾吗?”
邵文锡深吸口气,说:“可以不要是阿拉斯加这种巨型犬吗?”
林煜笑起来说:“可以,我知道有种小型犬叫马尔济斯,好像掉毛很少,运动环境也不用很大。
或者比熊也很可爱,如果我们忙起来一两天顾不上,放在家里也不用太操心。”
邵文锡看他兴致勃勃的,迟疑着问道:“你这么有条理,该不会是打算近期就要养狗吧?”
“不是啊,”林煜摇头说,“我就是规划一下。我想我们彼此了解下去,总会有各种进展的吧?”
邵文锡看着他问:“你还有什么别的进展规划吗?”
林煜边走边想道:“唔……如果可以的话,等学校放寒假的时候,我也把攒下来的假期用一用,出去一起旅游,玩上几天好不好呢?
我自从工作之后就没有出去旅游过了,我还想去看看你在国外读书的地方,居住过的地方……你的表情怎么好像,忽然凝重起来了呢?”
林煜不经意间瞥到邵文锡稍显严肃的神色,不解地停下了自己的畅想。
邵文锡闭了闭眼睛,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听得认真些罢了。”
林煜并不相信,自己琢磨了一下,晃了晃他的手腕反问道:“光是我自己在打算这些,都没问过你在放寒假时会有什么安排,是我疏忽了,你有什么要去做的事情吗?”
邵文锡深吸口气道:“刚刚才开学一个月,我还没想到那么久之后的安排,到时候再看吧。”
林煜眨眨眼睛,轻声问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哪样?”邵文锡不解道。
林煜说:“想东想西这样……是你自己先问,我才说出来告诉你的。
再说我只是想一想,也不是要你一定按照我的想法和节奏去配合我做什么,不是故意要给你压力。
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说这些了。”
“我没有不喜欢。”
邵文锡温声解释道,“我说的是真话,不是不喜欢你这样说,只是不适应你这样说。
毕竟,假装自己在走正常人的生活轨迹,和真正的正常还是有区别的。
你向往的改变和进展,对我来说更像是熵变,增加了混乱度,听起来有些……瘆得慌。”
林煜忍不住问:“熵变是啥来着?我的化学知识已经还给高中老师了。”
邵文锡有一瞬的无语,但也不是嫌弃林煜的那种无语,他只是觉得林煜在对话中转移及时重点的能力实在让人甘拜下风,他甚至不觉得林煜是真忘了。
但他还是很老实地尽着当教师的本分,指着林间的落叶说:“熵是指物质内部的混乱度,不管有没有风,飘下的落叶总是无序的。
事物的自发倾向也是如此,总是愿意变得更混乱一些。”
果然,林煜哄着他解释完了,又行云流水地反问:“乱一些有什么不好吗?”
“如果事物倾向于混乱是好的,那为什么人要定制那么多规则和法律来进行约束和要求呢?”
林煜想了想才说:“我不是哲学家,在我看来,人类社会的规则归根到底是为了人类本身长久的存活,作为人的一员,我愿意维持这种秩序。
但从更大的环境来说,事物的本质就是混乱的,宇宙一团混沌,才有了现在头顶上我们看到的这片漂亮的星空,树叶混乱地堆叠成泥,才能滋养明年的绿林。
我们也是一样,两个人磨合的过程,就是会有大大小小的混乱感,只要能保持交流就好,你说对不对?”
邵文锡微笑着说:“你很明白啊。”
林煜愣了一下,挠着耳根说:“交流本来就很重要嘛,又不是因为我和人交往过才知道的。我们能不能不提这件事啊?”
邵文锡故意道:“不能不提,你刚刚才跟我说,混乱是好事,就像是这遍地无序的落叶。
我认为你的话很有道理,关于我脑海里的落叶,我暂时也不打算把没必要追究的扫走了。”
林煜急道:“这个还是要扫走的,不然不就是无理取闹了吗?我才不听你追究呢!”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跑到了前面,又不知看到了什么,转弯走进了树林之中。
邵文锡成心逗他,倒也没有追上去继续逼问,只是溜达着慢慢走近,又听到林煜过去的位置,传来的铁链晃动的声音。
小区里休闲的区域有草地花园,也有公共的健身和休闲装置,林煜是发现了一个秋千架,这会儿正起了玩心,拂去叶子坐在上面摇晃呢。
“文锡。”林煜朝他招手说,“你过来,过来推我一下。”
“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
邵文锡一边说一边走到后头,蓄力推了他一把,林煜收着长腿兴奋道:“我可喜欢荡秋千了,难得这里消停没人抢,不管几岁也得玩一会儿才行!”
话是这么说,但深秋的夜实在是有些冷了,大幅度地荡了几下林煜的帽子就碰掉在了地上。
邵文锡捡起来还给他时,摸到林煜的手很凉,于是把对方的手拽到自己的大衣里暖着,不许他再去拽冰冷冷的秋千链了。
林煜坐在秋千上,搂着他的腰,头也靠在对方的腹部汲取温暖,过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叫了他一声。
“学长。”
“嗯?”
“以前读书时,你住的小区楼下,也有一个秋千架子。”
“是吗?好像有吧……我没太注意过。”
“嗯,有的。”林煜吸一口气说,“我还去过几次呢,我不知道你家是几楼几号,只是觉得……
不至于转学就走的那么快吧,也许还能撞见一面之类的……是不是特别傻?”
“……”
邵文锡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我真的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