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锡说的地点,是一个林煜只闻其声未见过其人的技术宅的家。
像邵文锡这种不爱社交的人,奇奇怪怪的人脉大多来源于他的专业好奇心引导。
这位技术宅就是犯了错被他薅出来,然后又酌情考虑没有曝光惩罚的一位。
之后改邪归正,偶尔如果邵文锡有什么需求,也可以一个电话就帮些小忙的那种。
不过按邵文锡的话说,这人倒不是信任感恩他,只是单纯的害怕他而已。
这没办法不怕,玩数据的玩不过搞心理的,邵文锡只是不喜欢社交,但真要忽悠起人来那可是一套一准儿。
除了林煜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别人评价邵文锡往往都会加上“可怕”两个字。
结果这回更可怕了。
对于社恐技术宅,比电话更可怕的是上门,比邵文锡上门更可怕的,无疑是他带了一个警察上门。
邵文锡还故意没有提前打招呼。硬着头皮开门这人就已经满头大汗,结巴地叫着邵教授和林警官,问他们有何贵干。
邵文锡指了指脚下的狗,说明了原因,他这才松了口气,打着没问题的包票,蹲下去逗比人类让他放松很多的小动物。
林煜觉得好笑又新鲜,看了眼手表想要催邵文锡先去干活,话到嘴边又停住,随即一脸困惑地低头看向了蹲在地上逗狗的技术宅。
“……你怎么知道我姓林?”
“……”
技术宅反应飞快道:“新闻,我从新闻上瞧见的林警官!”
林煜挑起眉毛,这是今天他见到的,除了侯宇之外第二个拿新闻搪塞狡辩的家伙。
正要再追问一句,邵文锡抓着他的手腕转身就走,“大周末的,再不走路上要堵车了。”
“……?!”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有一种名为警察的直觉的东西在林煜心里萦绕着,坐上车他还在一脸探究地盯着邵文锡。
后者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转移话题,“你老看我干什么?不着急去办案子了吗?对了,你确定陈安琪的父母在家吗?可不要空跑一趟。”
“他怎么认识我的?”林煜稳若磐石地问。
邵文锡面不改色地说:“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林煜点点头,“很重要,我们在最开始的顾问协议上一致同意过,除了必要知道的人,你的顾问身份在学校是不公开的。
你的住址和相关隐私也要被保护起来,加上你自己也不是看见谁就宣传自己是hAd心理顾问的那种人,更不可能到处宣扬我是警队队长。
我知道你找他帮忙查信息的两次,用的都是你自己的私人名义,而且那一点点资料,也不足以让他怀疑是当时警方正在办理的案件。
所以,他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呢?”
邵文锡仍不放弃转移重点,“你只管放心好了,他胆子小得很,当初我不告发他也是因为他是被人威胁利用,且良心尚在。
盗取的信息做了加工才转手于人,算是情有可原。
麻烦解决之后,他把柄在我手里,尤其害怕我,就算知道一些信息也不要紧,他是不会有故意泄露的想法的。”
“邵文锡!你再顾左右而言他,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
邵文锡挣扎了一下,无奈地问道:“干嘛非要揪着这个小问题不放呢?”
林煜挑眉道:“和你有关的人知道我,怎么能算是小问题呢?你以前对着自己的妹妹都不肯好好介绍我。
梁森从前被你当作朋友,可他显然也并不知道你和我小时候就是认识的。
你巴不得没人知道我和你有关系,我当然很好奇他怎么会知道了。”
邵文锡眼尾跳了跳,温声解释道:“我并不像你那样,身边有很多熟悉你,能窥见你和我的关系很不一般的人。
仔细论起来,除了梁森,眼下只有蒲医生在知道我精神状态的基础上,了解我对你有超出常人的在意。
而且我接触的圈子,知道我喜欢你的人越少越好也是客观事实。”
林煜愣了一下,为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体贴的解释。随即他又反应过来,有些害羞的澄清道:“我知道你不是觉得我们的关系是不可以见光的秘密。
我只是意外一个和你没什么密切往来的人居然会知道我,并不是想要指责你什么,也不是计较什么。”
邵文锡从后视镜瞥他一眼,叹了一声道:“好吧,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
林煜竖起耳朵,邵文锡回忆着道:“几个月前,害你受伤的那一宗小明星被精神控制的案子,你的照片曾经被曝光到了网络上,还有印象吗?”
林煜因为那件案子曾堂而皇之地住进了邵文锡的家里受到对方的照顾,他当然很有印象,也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忽然提起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是你那时候委托他清理掉了我的信息吗?
我就说怎么那么快就一点儿痕迹都找不到了,局里才刚知道,也不会是哪家媒体良心发现……原来是你悄悄做的呀!”
邵文锡面上不显露,心情却有些窘迫地找补说:“我那时候,只是感谢你坚持不懈地抓出了学校里的偷窥狂并给他定罪。
认为在能力之内可以帮你一个小忙,就是这样而已。”
“哦……”林煜微笑着应了一声,又抿着下唇问,“还有吗?”
“还有什么?”
“学长还有什么其他的,为我做过的,但是又没有告诉我的事情吗?”
邵文锡好笑道:“我并没有过分表现获得赞美的强烈欲望,如果不是你一定要知道,他又凑巧说漏了嘴,我也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告诉你的。”
林煜眨眨眼睛说:“可是我很高兴我知道了。”
说完,林煜又很真诚地望着他说:“谢谢学长。”
邵文锡没有应声,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问:“不知道类似这种事的话,会影响你对我的看法吗?”
林煜想了想才说:“不会,不过如果一点儿都不知道的话,那可能会有一些吧……
但我大概没办法一点儿都不知道,好歹我的观察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也是过关的。”
这一点邵文锡表示同意。
毕竟当初一张不起眼的花店的收据,邵文锡自己都没当回事,却被林煜拿出来当成了说服他的论点之一。
想到这点,邵文锡不禁露出了一丝迷人的微笑,目视前方淡声道:“我也和你一样。”
“……什么和我一样?”
“很多事情,就算你不直接告诉我,我也知道你十之八九会悄悄为我去做。
比如说,虽然我个人并不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声音要怎么评价我,但想到你在背着我转变这种声音的存在,我还是感到很幸运的。”
林煜沉迷在对方的微笑里叹道:“我不是要转变那些声音,我就是不喜欢那些声音。我知道你不在乎,你也不用劝我少浪费力气。”
邵文锡挑眉道:“没打算劝你,我自己说自己的坏话你都不爱听,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劝你呢。”
林煜被逗笑了,因为对方在开车不敢闹他,就只是伸手扯了扯对方的耳垂咬牙道:“你知道我不爱听还非要说,怎么就这么恶趣味呢!以后我可再不上你的当了!”
在路上调整了一下心情,林煜默默生出一种自己这是不是真的在借职务方便悄悄谈恋爱的疑虑。
转念又想起到这个月底,邵文锡的“实习顾问”工作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领导那边还没有说后续的意思,邵文锡这边除了九月份模棱两可地说过会考虑继续,也没有给出很明确的态度。
虽然之后两人的感情状态发生了变化,但林煜仍然不太确定,邵文锡之后愿不愿意继续担任顾问的工作。
不过眼下他也没机会问了,两人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将车开进了小区的7号楼下,然后先后走进了楼里。
邵文锡问:“座机联系不到人,手机号也没有任何回应吗?”
林煜摇了摇头,“当时陈安琪的父母给许警官留下了一个手机号,我打过去发现已经空了。
然后老赵找到的工作地址的联系方式,发现连那个工厂现在都不在了,但住址没有变过,所以我想还是直接过来亲眼看看比较好。”
林煜抬手按了几遍门铃,又贴着屋门往里叫了两声,结果这间的房门没开,隔壁倒是开了门。
有个年纪不小的婆婆往外张望一眼问道:“吵吵嚷嚷的,你们做什么的呀?”
林煜拿出证件说:“婆婆,我是警察,不好意思吵到您了,顺便问您一句,请问这里是陈爱国和孙秀的家吗?”
“是的,你们找小陈啊?”那婆婆指了指门口说,“敲门没有用的,他媳妇儿躺在床上开不了门。
这钟点儿,他八成是买菜去了还没回来,你们要不就等一会儿吧?”
“躺在床上?您是说,孙秀她生病卧床了是吗?”
“是的呀,有几个年头了,小陈是个好人,不离不弃的照顾着,不然可怎么好呦,你们两个小伙子,阿不,是警察同志,要进来等一等吗?
楼道里怪冷的喽。我们这老楼里隔音差,他要是回来一开门,那防盗门一响哐当一声,我这边也能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