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国的话，就好像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拍在刘海中的脸上。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就算是刘海中，心中多少也是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刘建国。
连带着，这会求饶的话，都显得那么的没有底气。
刘海中垂下头，眼睛透过桌边，盯着干净整洁的地面。
口中支支吾吾，一句话在心中揣测了许久，这才说出来：
“光齐，光齐媳妇有了。”
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算是刘建国，一时半会的也不能理顺这里面的门道。
去学习之前，刘建国确实是留下了一些眼线。
可刘海中突然倒戈的事，这些眼线却是没有一个知道内情。
只知道原本曙光厂还是在刘建国的掌控之中。
一个半月前的一天，城头变幻大王旗。
刘海中带着他的一群徒弟，还有几个车间倒戈，投靠了赵胜利，赵副厂长那边。
厂里的工人虽然都猜测其中的原因。
可却全都没有丝毫头绪。
为此，还有不少实心眼的工人，去刘海中的车间闹事。
都说喝水不忘挖井人。
人刘建国对他刘海中不薄！
眼下刘建国这个厂长只是短期的去学习，刘海中就背刺。
这让不少习惯了忠厚的工人心气不顺。
一锅老鼠坏一锅汤，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往后四九城的工人还怎么看他们曙光厂？！
“光齐的媳妇有了？”
刘建国嘴上念叨着这句话，面上的表情却是玩味十足：
“有点意思，详细说说。
光齐是你刘海中的大儿子，放过去，他的孩子要是个男孩那就是嫡子长孙。
往过去看，那是得传承家业的。
不过我还是纳闷，我看刘光齐也不是什么孝顺的人。
自打结婚后，这么些个年月，也没见他回来几次看看你。
更不说还带着老婆。
说句不中听的话，为了这么一个逆子，断送了刘光天，刘光福的前途，你真的忍心？”
刘建国这话不可谓不打脸。
可就算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刘海中也只是咬牙苦笑，没有辨析这里面的具体内涵。
不过，不辨析归不辨析，刘建国要的解释，那也还是要给的。
刘海中缓缓的抬起头，看了看刘建国深邃的眼睛。
僵硬佝偻的身子，微微震颤。
放在桌子下面的双手更是用力的握着自己的裤子。
得亏了曙光厂的服装用料扎实，要不然，这么大的力道，非得把裤子给抠个洞出来。
“光齐是我刘海中的长子，就算再怎么说，那也是我儿子。
刘厂长，扪心自问，哪个当爹的，能看着自己儿子跪在自己眼前。
把菜刀给架在脖子上，稍微有点不同意的意思，那刀口就在身上划拉了一道口子。”
刘海中说的唏嘘。
这话就算是让外人听起来，也是很有冲击。
当儿子的跪在地上求老子，这很正常。
可不正常的是，这个儿子手里拿着菜刀，一言不合就在自己身上划拉。
也就算碰到正常人， 碰到那种没心没肺的，儿子就算是死眼前都不一定会开口。
这件事说恐怖也不恐怖，可要说瘆人，那也确实有一点。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个大活人。
拿着菜刀在自己身上比划，想到这个场面，人就感觉身上略微有些寒意。
“咚咚咚~”
刘建国的指节敲击在桌面上。
修长的指节同厚重的桌面碰撞，发出咚咚的声响。
随着刘建国的敲桌，刘海中瞳孔之后的愤懑，再度被愧疚取代。
说一千道一万，是他刘海中对不起刘建国。
“所以，是刘光齐逼你的？”
虽然说是疑问，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刘建国已经做出了决断。
刘海中漠然点头。
刘建国嘴角却是不屑一笑：
“呵，有意思。
怕是不止这么点原因吧。在一个院里住了那么些年，对二大爷你的秉性，我还是有点了解的。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但凡你还记得当初我拉你一把的情分，就老老实实的把这里面的内容给我说出来。
别等着我让人调查出来之后，在弄的难堪。
不管赵胜利他之前在曙光厂呼风唤雨。
眼下我回来了，他赵胜利就是在狂，在曙光厂也得给我趴着。
说说吧，到底是什么原因。”
如果说刘建国之前的言语，只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那么这句话一出口，那就是将刘海中整个的面皮都给扯下来，扔在地上，狠狠地践踏。
屋内就这么几个人，也没有外人。
刘海中貌似诚恳，言语也极为恳切。
说的不好听一点，这屋里，除了他刘海中，真的是没有一个外人。
都直到刘海中是来谢罪，可谢罪谢到这个份上。
一般人怎么也不可能往隐瞒上面去想。
可就在这么一种情况下，偏偏的，刘建国却是一口咬定了刘海中隐瞒了信息。
这要是还不算撕扯面皮，什么还能算是扯面皮？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打机锋。
而是证明着，刘海中整个人，在刘建国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信誉度。
无论他说什么，刘建国都不会再简单的相信。
听到刘建国的言语。
刚才身体还在紧张到颤抖的刘海中，却是猛然平静了下来。
呼~
刘海中沉闷的呼出一口气。
缓缓的抬起头，再度同刘建国的目光对视：
“我算是服气了。
怪不得建国你这个年岁，就能当上厂长。
以前的时候，二大爷我还自以为你敢打敢拼，全靠一股子莽劲，现在看来。
是二大爷眼挫。
没有看出你这条真龙。我在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这些事可是连敢想都不敢想。”
刘海中口中唏嘘不断，面上平静，心底却已经跟刘建国这边做出了彻底的切割。
他是官迷。
之前的时候，刘海中得承认，刘建国拿出来的筹码，让他心中激动。
可此一时彼一时。
当成为了车间主任之后，跟其他人打交道的多了，刘海中这才发现。
原来之前他以为了不起的车间主任，在周围的圈子里根本不算什么。
在四合院是足够厉害。
可要是放到家属院。
不对，曙光厂没有计划盖楼，他刘海中，连住家属院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刘海中原本面上的唏嘘，已经被暗藏的很辣所取代。
人往高处走走，水往低处流。
刘海中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可面上的释然，却将自己的想法给完全的出卖。
“到底还是老太太厉害，当初建国你刚起家的时候。
老太太就说，咱们这院的池水，养出了一条真龙。
以前我不相信，认为她是为了给傻柱台阶下，刻意的抬高你。
现在看来，老太太这话说的真没有错。
果然，人上了年纪，经历的风雨多了，真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刘海中不在伪装，佝偻的身子直立。
看着面前显着的变化，刘建国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味的笑着。
至于这笑意之中，有没有别的想法，那就真的不得而知：
“听二大爷的意思，这事真的打定主意跟我刘建国切割了？
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不妨开口说一说。
他赵胜利到底开出了什么价码，竟然刘光齐这个从来不情愿回四合院的‘大孝子’回来拿着菜刀跪地。
还让我亲手提拔起来的刘主任倒戈相向。”
两人之间，简短的几句对话，其中的称呼不断的变换。
从厂长，到姓名。
从二大爷，到刘主任。
或亲昵，或生疏，却无一例外代表着刘建国的试探。
或许就连刘海中自己都不知道，就算他没有开口。
可潜意识之中对各种称呼的抗拒，就已经将他心底的想法出卖。
此时此刻，刘海中的心思就好像黑夜中的一盏孔明灯。
虽然灯的底座被一根细小的麻线拴着。
可灯的四面却都写着，他刘海中，不肯久居刘建国之下。
他刘海中，要反！
纵然刘建国已经洞悉了刘海中心中的念想，可面上依旧在不停追问。
知道归知道，可是有些东西，还是需要更多的佐证，才能推断出更多的信息。
对比身后有底蕴的赵胜利。
刘海中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倒戈相向？”
刘海中面上无所谓的模样，可依旧紧张的双手，却表露着他内心并没有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不不不，建国你说错了，厂里是厂里。
外面是外面，咱们是工人。
厂子是公家的，又不是你个人的。
我无论想靠近谁，那都是由得我自己的喜好。”
刘海中这话，刘建国听在耳中，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见着刘建国不搭腔，难得扬眉吐气的刘海中，却嘟嘟嘟的说了个不停。
说来也怪，以前没有赵胜利拉拢的时候。
一大把年纪的刘海中跟在刘建国身后，摇旗呐喊的，也没觉得尴尬。
可自打被赵胜利拉拢之后，刘海中看着刘建国，哪哪都不顺眼。
有时候想起之前的事，刘海中甚至夜里都得起来长吁短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