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脸色倏地白了,直勾勾的盯着他。
蒋绍笑容微微一顿,复又如常,含笑走近,望着她苍白瘦削的面颊,放柔了声音道:“路上条件艰苦,眼下到了这你想吃什么只管吩咐。”
天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蒋绍笑容不改,继续靠近,停在她面前,挡住了透过纱窗外照进来的落日余晖:“便是不为自己,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得好好用膳。”
天璇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下意识把手覆在腹部,神色中流露出的防备让蒋绍呼吸一滞。她怕他,怕他伤害她的孩子,他,怎么舍得。
为了她,他愿意将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不过他由衷希望那是女孩,像她的女孩,他一定会把她一视如己出。
“你放心,我绝不会伤害她。”蒋绍微微扯了下嘴角。
天璇看了看他后垂下眼,较之从前,他的五官在岁月的洗礼下更为成熟,尤其是眼神,深不见底,只一眼就让人如坠深渊。
四年前,他会送自己回去,这一次,她清晰地认识到,不会了!天璇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之前的失望、悲恸荡然无存:“你想做什么?”
蒋绍微微俯身,天璇不由自主绷紧了身子靠后,双拳握紧。
蒋绍望着她青筋浮现的手背,伸出手。
见状,天璇将手挪开,却还是被蒋绍握在了手里,他不轻不重的握着,既不会弄疼了她也不容她抽离。温软细腻的触感自交握处的肌肤袭来,蒋绍一颗心顿时变得又酸又软,还有一阵难以言喻的充实感,空荡多年的地方终于充盈,可这还不够,蒋绍俯身,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
天璇又惊又怒,扬起另一只手就要打他,自然又被他扣住,擒着她双手的蒋绍低笑一声:“不能打脸,明天我还要见人。”
说话间,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天璇受惊般后仰,一片白中透粉的肌肤暴露在他眼底,诱的蒋绍身体一绷,情不自禁的低头。
天璇想要挣扎,然她整个人落在他怀里。
蒋绍亲了亲她细嫩的脖颈,又不受控制的吻了下她的脸颊,不过并没有得寸进尺,他怕自己忍不住要了她,所以,他不舍的松开手,还往后退了两步。
天璇冷冷的瞪着他:“你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吗?我是你堂嫂!”
蒋绍笑容一收,声音发寒,抬起她的下巴道:“我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见她肤色泛白,蒋绍心下钝痛,松开了手,缓声道:“阿璇,不要刺激我,否则后悔的会是你。”
尾音打旋,无端端让天璇抖了下,她咬了咬唇:“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被人发现,你让靖郡王府如何立足,又让我怎么见人?”
蒋绍笑了,摩着她泛红的面颊慢慢道:“不会被人发现的,只是这段时间委屈你在这里待着,过一阵我就让你出门。”
天璇心跳漏了一拍,紧紧的盯着他:“你什么意思?”眼下王府定然在找她,蒋绍绝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在他手里,可他说过一阵就能出门,他不怕自己暴露吗?什么情况下,他可以不用顾忌冀王府。
天璇心跳如擂鼓,颤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蒋绍目光一变,神情柔软得不可思议:“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天璇面色发白:“当年我们不是说明白了?你说过你会放下的。”
“我骗你们的!”蒋绍懒洋洋的一笑,丝毫没有食言的窘迫:“当年的我,除了说已经放下,还能如何?难道告诉他们我没放下,然后被防备,打压吗?”其实哪怕他那样说了,蒋峥依旧防备他,不过他没有证据,而且他还要对付蒋嵘,所以并不能拿他怎么样。靖郡王府的确不如冀王府,但也不是纸老虎。
随着他的话,天璇忍不住脸色剧变,所以现在他不需要隐忍了,这些年他到底做了什么。天璇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奈:
“当年我已经说的很明白,我只是拿你当……”
“亲哥哥,是吗?”蒋绍笑吟吟的接话。
天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那你就当我是哥哥吧,我不在乎!”蒋绍眼底迸射出极冷的光:“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算这一辈子你只当我是哥哥,我也不在乎。”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够了!他已经不奢求了!何况他还有两生花,只是她现在怀着孕,倒不好用。
望着他,天璇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响:“你疯了!”
蒋绍嘴角勾起一抹泛着血气的微笑,低语:“可能吧!”
#
月挂中天,山庄内的冀王妃还是没有入睡,天璇失踪一月有余,边关秣马厉兵,已经爆发几次小型战役。南蜀也不太平,蜀帝病危,大皇子监国,大皇子一直都主战,并不支持此次南北和谈。
冀王忙的连轴转,国事家事事事烦忧。
冀王妃沉沉叹了一口气,这一月以天璇怀孕身体不适的理由,祖孙三住在这山庄上,一概不见客。若是没人怀疑还好,一旦怀疑很容易叫人生出是非。
“王妃,”冀王妃心腹杜鹃忍不住道:“夜深了,您早点歇息吧!”
冀王妃揉了揉额头:“我怎么睡得着啊!”
杜鹃也知她的烦心事,可还是得劝:“你就是不为了自个儿,也得替二少爷想想,世子在外,夫人又……眼下二少爷只能靠您了,就是为了他,您也得保重身子。”
“我明白!”冀王妃望着漆黑夜幕中随风飘荡的树影,忽然间有了倾诉的欲望:“一个月还好,两个月也罢,就是撑到她怀孕生产也不难,可若是一年两年都没消息,你说该如何是好!”
杜鹃沉默了下,到时候就算是人回来了,世子夫人处境也堪忧。对方只劫持了夫人而放过了同样身份贵重的蒋岚,足以叫人多想。
漫说冀王已经透露出先下手为强的念头,想宣布世子夫人病逝,以防走露夫人被劫持的事实,免得王府颜面无存,只是在冀王妃的劝说下才暂时歇了心思。
就是冀王妃能心无芥蒂吗,再是通情达理,她也是婆婆而不是母亲,要不是世子和夫人情深意重,王妃的想法怕是和冀王一致。
杜鹃道:“王妃且宽心,王爷派了这么多人手,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寻回世子妃。”
冀王妃扯了扯嘴角,被冀王找到,可未必是好事,她太了解自己这位丈夫了。所以她自己也派了人手,这么多年的王妃坐着,她自然也会培养一些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郡王府和阿绍那可有异状?”
“一切如常!”杜鹃回道。
冀王妃心神微松,如此甚好,她实在不希望这些事和阿绍有关,这意味着蒋氏又要添一重内乱。
“……阿嵘那呢!”冀王妃顿了顿才问。
长子和次子貌合神离,她不是不知道,费尽心思也只于事无补,男人对权势的欲望刻在他们的骨血之中。可她万万想不到这件事上会有蒋嵘的影子。
想到这些,冀王妃便觉心力交瘁,她不敢想长子知道后会如何,或者他已经知道,只是突厥迫在眉睫腾不出手来。
#
盛夏时节,满塘荷色,空气中满是荷香。丫鬟摘了几个硕大的莲蓬:“这莲子最嫩,夫人要不要尝一下。”
天璇笑了笑:“好!”三个月后,她孕吐反应也好转了,不再是吃什么吐什么。于是她有了精力筹谋,然而这一阵的发现让她止不住的心慌。
在屋里,四个丫鬟寸步不离,出屋散步,除了丫鬟外还有婆子看护,此外,院子内外都有护卫,这些还只是在明处的,暗处不知又多少人?
走,走不掉,说,说不通。无论她软磨硬泡,甚至是情绪崩溃之下的哭闹,他都不为所动。
想起这些,天璇便没了散步的兴致,脚步一拐,换了方向。
身后几人见她这才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往常可都是走上小半个时辰的,不由担心:“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天璇淡淡道:“没事!”
诸人看她面色冷淡,不敢多问,却是谴了一个人去通报,大人叮嘱了事无巨细都要向他禀告,这一阵以来如何待她。她们有目共睹,万万不敢怠慢。
天璇回到了屋子后,坐在榻上发呆。她明明很畏热,可如今却没有精神关注这些了,遂也不觉热了。自己怕热的毛病倒是阴差阳错的治好。天璇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余光瞄到那四个丫鬟,笑里嘲讽意味更浓。
“夫人,莲子剥好了。”
天璇回神,低头望着白色骨瓷碗内白白胖胖的莲子,目光微微一动。
她想起了骆素衣,她是极爱吃莲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