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你快过来，帮本宫把凤冠往上提着点，压着疼死本宫了！再不拿下来，及笄礼还没开始，本宫的额头都要被摩掉一块皮。”
一想到待会繁琐流程，更觉脑瓜仁儿疼，内心烦躁不已。
“好、好。”祁欢连应两声，走过去帮司清将凤冠往上提了点，看着镜子里的人儿，不禁开口玩笑道：“依奴婢看，殿下就是咱邺朝最美的女子，今日及笄礼上，定能惊艳一大片！”
镜中那二八年华的女子，霞裙月帔红衣灼，肤若凝脂胜雪白，宛转蛾眉青若黛，额间丹砂添娇媚。眸似星子，顾盼生辉，鼻若琼瑶，娇俏挺拔，朱唇微启，面带笑意。
可……
祁欢瞧着，那抹笑意，似笑而又非笑，勉强得很，更甚至，晃眼间会觉得那是在自嘲。
怎么可能？！倏而便否定掉这个荒唐的想法，专心地替司清提着凤冠。
扣扣——
一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司清抬眸朝门口看去，“进来。”
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点情绪，已然没了方才对祁欢说话时，那种撒娇的意味。
应声，一身材清瘦，样貌英气，头戴逍遥巾，身穿黛青色道服的女子走进来，瞧见祁欢帮司清提着凤冠，脸色微微一沉，“殿下，现下观礼的宾客皆已就位，皇后娘娘差某过来问问，您是否准备好了？如果准备好了，是否现在起身跟某前去帝祠。”
司清哦了一声，抬头示意祁欢把凤冠放正，才起身看向卫秋明，她是宫里很受尊崇的女道士，也是今天及笄礼的赞者，自该是她来迎她出去的。
只是，司清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卫秋明，或许是因为她总是一张冷漠脸，太过古板吧。
走出闺门，门口两个十三四岁的宫女上前来，托着红衣后面长长的金丝绣凤裙尾，跟在司清身后。
“殿下，注意仪态。”走到最后一扇门，卫秋明适时提醒了一句。
这几个月来，连续练过百八十遍的规矩仪态，司清当然没忘。
双手交叠放于腰间，抬头平视正前方向，腰打直，步子迈得不大不小，不急不慢……，云云，照做就是。
只是，真累人啊！
之前练习的时候，穿得比这轻便不说，最主要的是，头上没顶着这么重的凤冠，自然不像现在这般压得脖子痛。
忍忍就好了，总不能给皇家丢脸。
听见外头皇后说了几句客套话，又叫到司清的名字，卫秋明回头叮嘱了司清身后俩丫鬟几句，提步走了出去，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
而后，司清才抬着庄重的步子走出去，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完成后，又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卫秋明为其梳头，而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此间，席中之人，恭默守静，谦卑有礼，却不难发现，人人眉眼之间，皆带讶色。
司清莞尔一笑，看来她现在这副模样，真如方才闺房内祁欢所说，是惊艳好看的。
嘴角微不可见的戏谑，似在说，皮囊而已，这些人也不过如此。
坐在角落东瞧西看的青子衡撞见她嘴角的不屑，微怔，转而释然，一笑置之。
好一阵子过去，司清受意转向东正坐，此时，有司李芙蕖托白玉盘，上罗帕和发笄，正宾苏玥走到笄者面前，高声吟颂笄礼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此乃初加，倒腾一阵子后，接着又是一拜、二加、二拜、三加、置醴、醮子。
等这些都完成后，很关键的步骤来了——“字笄者”。
皇后起身下坐，面西而站，正对司清，表情庄重却又柔和，不似卫秋明那般面无表情唯剩肃穆，念祝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司清，百福攸宜。宜之于假，愿女永受保之，曰华璋，是为华璋帝姬。”
“华璋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司清稳重答之。
华璋，这个字老早就被她父皇和母后商量着定下了，大概是说，美丽而有光彩的璋玉吧，司清搞不太懂。……
*
“祁欢——”
司清一回到闺房中，就倒在床上不肯起来，叫着祁欢，尾音拉得老长，感觉整个人都快累崩了。
“快来帮本宫揉揉肩，再多一刻本宫脖颈都快断了！”
这感觉，比昨年跟着她母后回西南老家、徒步翻过好几座山还要酸爽。
真，觉着浑身都要散架了。
祁欢无奈地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桃花绣帕，“来了来了，昨年殿下去西南蜀地都没这么哭喊，看来今儿及笄礼比那个还难呢～”
说话间，已经走到床边坐下，伸手给司清揉着肩膀。
“你可不知道，本宫差点没忍住背过气去……”
咕噜噜——
闻声，司清一顿，祁欢眼角兀自跳了几下。
“殿下早膳没怎么吃，想来也该饿了，奴婢这就去吩咐小厨房弄些点心送过来。”祁欢起身莞尔道。
这段时间司清的饮食一直被皇后娘娘管着、控着，饮食清淡，吃的少，看起来清瘦了许多，如今笄礼已过，小厨房也可以开了，司清再想吃点什么，便不用向皇后报备。
祁欢也是想到这点，才开口如是说的。
“快去快回！”司清翻身坐起，看着祁欢，眨眨眼睛道，略显俏皮的语气中满是期待，“本宫要桃花糕！”
桃花糕香甜软糯，甚是可口，且每年只有在三月，才能吃到最鲜嫩美味的桃花糕，过了这个时间点，再想吃都吃不到了，只得等下一年。
最主要的是……
她这泫清殿的小厨房，除了做桃花糕是一绝，其他的糕点吃起来，还不如皇宫北厨房做的好吃。
祁欢知她的心思，却也不戳破，微微一笑，回道：“得呢！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祁欢离开之后，司清恹恹地趴回床上，这会子，父皇和母后都在忙着招待外头那些四面八方前来的宾客，压根没多余的心思来管她这个女儿，倒是落得个清闲。
可心中隐隐不安，按照母后之前所说，笄礼过后，就要慢慢地给她张罗婚嫁之事了。
她方才只觉得琐碎无聊，浑身疼得紧，根本没心情去欣赏坐上那些年轻贵公子，现在撑破头皮都想不起他们一个个长什么样子，哪里谈对谁有好感？
这会儿懊恼极了，早知道就仔细瞅瞅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