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梧回了怀王府,始终心绪不宁。
特别是霓云关于父母与孩子的那番言论,更是让她坐立不安。
入夜,墨清梧悄悄去了怀王府后的小院。
小院原是放杂物的,因为偏远,渐渐连下人都不肯来了,院子里残破不堪,只有一盏残烛影影绰绰。
墨清梧推门而入,一股血腥味袭来,扰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这小妖精可真够狠的,连发簪上都淬了毒。”祝骥坐在角落里,一半脸隐在黑暗中,另一半被昏黄的烛光映照的分外阴森。
“皇爷。”墨清梧福了福身,走近些,才发现祝骥脚边散落着腐烂的肉,隐隐发黑。
此时,祝骥正面无表情,用匕首剜着手臂上的伤口。
逃走那日,霓云疯到把他的手臂都捣烂了,且她的簪子上还淬了要人命的毒,若不是祝骥狠心自己剜下那块肉,此刻恐怕毒性蔓延,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小妖精……”祝骥不见怒气,反倒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唇,“她如何了?”
“已经醒了,一切安好。”墨清梧福身,无意间看到祝骥肩膀上森森白骨,一阵作呕,但又怕祝骥迁怒,立刻捂住了嘴巴。
祝骥却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了墨清梧的异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有了?”
墨清梧不敢看祝骥阴鸷的眼,垂着头道:“是!”
“甚好!”祝骥抚掌,“如此本王就可以安心离开大夏了。”
“皇爷要回国了吗?”墨清梧暗自松了口气。
祝骥嗯了一声,他原本还有其他的事要做的,但是霓云实在伤他太狠,且他的行踪已经暴露, 被正德帝找到是迟早的事,这才决定尽快赶回国。
不过能在回国前听到墨清梧怀了怀王府的骨肉,也算一桩喜事。
祝骥丢了个毒药包给她,“等孩子生下来,把这个给凌宇珩服下。”
“皇爷!”墨清梧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爷,不是说会饶凌宇珩一命吗?”
“饶他?那你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有什么价值?”祝骥眯眼盯着墨清梧的小腹。
他部署多年,为的就是让怀王府小世子为他所用!
一旦小世子是索罗国的人,等于拿下了怀王封地,大夏喉咙不就握着他索罗国手上了吗?
“凌宇珩必须死,他不死,你的孩儿如何继承世子位?!”
墨清梧死死咬着唇,涩然道:“皇爷答应过饶世子一命的……”
“看来你真对凌宇珩动了情?”祝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笑道:“你当你是什么东西?你和阿诺一样,不过是本王培养出来,供男人取乐的玩—物,还真当自己是墨家大小姐了?”
这话刺在墨清梧心上,她顿时脸色煞白,却又无从反驳。
祝骥眼中尽是鄙夷,“你猜凌宇珩知道你是个冒牌货,他会对你手下留情吗?更何况你还是索罗国的人!”
墨清梧一个激灵,彻底被摧毁了,如一滩软泥瘫倒在地上。
祝骥见她乖了,才像摸宠物一般,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张脸也算有福气的,同是本王培养出来的婢子,阿诺就只能伺候郑心远这样蠢猪,最后还被毒得死无全尸;而你呢,风风光光当着世子妃,以后还能手握怀王府大权,你是不是得感谢本王呢?”
“听话,好好伺候凌楚恒上路!”祝骥双眼一眯,“你是选择继续当怀王府的女主人,还是成为弃子,被买到低等窑-子去,全在你一念之间!”
“是……”墨清梧怅然一笑,退下了。
出了小院,墨清梧整个人都麻木了,脚底像踩着棉花一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怎地就走到了凌宇珩的书房前。
“世子,您吩咐的小夹袄、小棉帽已经做好了,你看看。”嬷嬷将婴孩的衣物呈到了凌宇珩眼前,“世子真是细心,世子妃的身子才刚满一个月呢,这一应吃穿用度都准备齐全了。”
“孩子出生在腊月,冷得很,还是早点准备的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凌宇珩微微颔首,拿着巴掌大的小衣服,不觉扬起眉梢,“对了,不要用湖蓝的衣料,世子妃不喜欢这个颜色。”
……
墨清梧远远听着,脚下一软。
身边的丫鬟燕儿忙扶住她,低声道:“主子莫想这些了,皇爷的命令咱们不能违背!”
“你说要是没有皇爷,我与世子爷,还有孩子,也应该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吧?”墨清梧抚了抚小腹。
“主子莫要胡说!”燕儿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防备地四周看了看。
墨清梧却不以为意,暗自叹了口气,“燕儿,你去取些红花来。”
“主子?!”燕儿骇然,连连摇头。
但是墨清梧已经下定了决心,涩然道:“这孩子不死,世子就得死。”
这是一个万难的抉择,但墨清梧最终还是选择了凌宇珩。
她知道只要她一天没生下孩子,凌宇珩就能多活一天,他们也能恩爱的时间更久些,哪怕这一切最终是镜花水月呢?
厨房,墨清梧木然呆了良久,“孩儿,娘对不起你……”
她心一横,微合着双眼,将热气滚滚的落-子汤喂到了嘴边。
平砰——
墨清梧喉头一滚,瓷碗被人一巴掌重重地打飞了出去。
“墨清梧,你这是何意?!”凌宇珩颤抖的声音,裹挟着雷霆之怒。
“世、世子”墨清梧抹去了嘴角的血迹。
凌宇珩刚刚那一巴掌实在太重,墨清梧的嘴都被瓷碗划破了。
凌宇珩向来温润,即便是上次抽出鞭子,也未真的伤着她,可是现在,凌宇珩的手颤抖不已,猛地一巴掌扇在墨清梧脸上,“我不愿给你孩子,你便想尽千方百计要怀上;可真正怀上了,你又不要了?当本世子是玩物吗!?”
“不是这样的!”墨清梧连连摇头。
凌宇珩却不看她,凄然一笑,“你真当我不知道,你为何急于求子吗?”
凌宇珩丢了封书信到墨清梧脚边,“这是墨家寄给你的家书吧?三年前你偶遇本世子,再到后来嫁给本世子都是怀着目的的吧?”
墨清梧心中一悸,缓缓低头,那信上只写着四个字:母凭子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