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本身身为妖族的青瑄也不得不承认,人族有很多东西是妖族所没的。
与凡畜不同,妖族除血脉自带天赋外,寿命均不短,而且起初并没有繁衍的概念。
它们靠着最原始的欲望发家:如果想要地盘,好,那就打;想要食物,好,那再打;想要交配,行,还是打。
想当初,妖族就是靠着粗暴的打与被打,一路发展到现在。
它们利用血脉中的天赋,互相厮杀轰打。
无数种族、族群经历统治与被统治,消灭与被消灭。
不知被术法洗礼了多少岁月后,某个种族突然发现,自己单独个体虽然没那么强,但同种族的数量多了,好像也能打赢比自己强很多倍的敌。
妖族简单经过思考,如此下来,繁衍的欲望开始和交配挂钩。它们因着追求族群数量,子嗣得以被保护、能够安稳成长。
妖族以这么僵硬的、残暴的方式传承下来。
等各方势力开始平衡饱和后,地盘没有再开发的限度后,它们开始尝试动脑筋,才有了「智」。
而这种「智」的出发点,依旧是服务于自己的欲望,妖族各个种族经年作出的最大让步,唯有两样:为了壮大族群,不杀己族幼子;为了不断可掠夺种族,不杀他族幼子。
接着单个族群之中选出霸者,由族群之间的霸者们再次相争,以蛊养蛊,最后选出王。
妖族的一生,可以说,全是靠着欲望没有感情的往上爬。
既然以实力服众,那它们所撕打之处的原地盘寸草不生都是轻的,为此新的地盘异常重要。
所以往后的日子,妖族的版图在不断扩张。
然而,这个世界很庞大,但又不是那么庞大,直至某一天另一个奇特的种族与妖族相遇了。
力量达到饱和,它们被奇特的思维方式冲击。
在与人族相遇后、黑域爆发之前,妖族一直维持的,浅短的「智」被打破。
这所谓妖族军师身份的定义,开辟始源也是出自人族。
青瑄不得不承认,人这玩意儿,奇妙啊!至于有多奇妙,不好说……总之奇妙到,他曾在某一刻甚至认为,妖族是否是天道制作所遗留的弃品。
但内心感慨归感慨,青瑄话中带着调侃,继续回归主题:“说你不是人,在我们妖族,这叫夸赞。”
杜怀远仍旧强调:“但,我就是人。”
青瑄捏着杯子无所谓:“对,你是人,你可真是个人。”
众长老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接上后话。
这妖族军师都说了,在妖族‘不是人’的意思是夸赞,那现在又承认杜怀远是‘人’,这不是变相骂他嘛。
显然杜怀远也明白这个道理:“我是人没错,但不需要您一个外族,来评说。”
“好!”青瑄听到这话,慢慢身子作正,“你这话说到我的点子上了。”
杜怀远:“……”
只听这位妖族军师娓娓道来:“如若没记错,此次议事的目的,是为了帮助平方山在这兽潮干预线重新站稳脚跟吧。”
杜怀远:“没错。”
青瑄边说边看他们,而一众修士听了,虽然面上没表情,但也没有反驳之色,显然是赞同了说法。
于是青瑄继续往下:“可自打黑域爆发,直至现在,兽潮已经持续数百年,那它在你们这儿,不早成为定数了么,还有必要在议事中专门拿出供以指指点点么?所以——”
他靠着桌子,手中捏着瓷杯慢慢举高,然后重重落下,仿佛机械化的,套着模板似的生了一个气。
他语气加重:“就事论事,你们人族,要不多想想,这次议事要探究的问题关键,到底在哪里?”
除杜怀远之外的长老,被这一下拍桌给惊得全部正襟危坐。
失智的妖族开不了口,所以有时候没必要的脏水,人族理所应当泼过去不少。
而今日除杜怀远之外的长老们突然面对一个有思维的妖族,脑子好像有点转不过弯了。
而魏拙与元清野几个作为后辈,虽表面站着低头不动,但心中也开始止不住内视与思量——青瑄的话没错。
现在平方山各阶层内乱,才是最大问题。此次议事的重点,确实不能只在妖族恢复神智上面做文章。
如果放任事态发展,就算妖族这边没有兽潮异况,人族只自己也早晚会不攻自破。
杜怀远盯着青瑄,看着那摊开的手掌上面,黏着的细碎瓷渣。
可即使这样,他声音仍旧不卑不亢:“既然如此,那就还请军师把关于黑气,以及妖族兽潮的情况,快速一一告知于大家,我们坦诚相待,再议其他。”
“……”这下青瑄是真不明白了,他看着杜怀远,不禁发出疑问,“你多大了?”
两族谈判,免不了为面子去唇齿交锋。
所以当下这些人族不愿意说道自家短处,青瑄能够理解。
但……现在,他自己把话都放这么明显了:赶紧有事说事,别在这死要面子。
毕竟妖族现在也不想让兽潮干预线消失。
照常来说,杜怀远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族,不可能听不出来。
为此青瑄在内心感叹:过往的事迹终成口头荣耀,难不成他是年纪到了,人也糊涂了?话都已至此,咋还揪着妖族的事不放呢。
杜怀远还未接着回答,又有其他修士,带着讯息飞来。
介于当场有个妖族,并且修为不低,偷偷传音也逃不了这位的法眼,所以来人欲言又止。
青瑄见状若无其事的挥挥手:“你说就行,我要是想听,总能听到。”
传讯修士:“……”得,这位还真没打算掩饰。
杜怀远听到这儿,也干脆让那修士就地开口:“直接说就行。”
传讯修士闻言,虽然乖乖回答,但在青瑄面前还是说得保守了一些:“药馆儿那边又……又打起来,临时药摊全都被砸了个干净,许多药馆也受到了波及,底下的人有点制止不住……”
虽然传讯修士只说了药摊药馆的状况,但大家都听出来了话中话的意思——闹得可不小。
毕竟这次临时支起来的药摊数量不少,既然能做到全砸了,那参与内乱的修士绝对不少。
并且上次,山中除许仪外,根本没人出来‘主持公道’。
传讯修士把消息七七八八的说完了,也不知青瑄有没有听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认:平方山中的内乱问题,确实蛮严重。
所以他耸了耸肩:“有的问题,如果一时之间解决不了,那就不要反复提点了,我没记错的话,用你们人族的话,这叫避免老生常谈。而有的问题就不一样了,它既摆在眼前,还能快速解决,只要聪敏点……就比如改善一下你们的那破烂编号。”
妖族几百年的兽潮,和眼下平方山的内乱,哪个能更快、更容易解决,道理不言而喻,所以青瑄的话点到为止,挑着眉看杜怀远。
他心想,这次议事辩论,必然是人族更低一分了。
青瑄在看着杜怀远的时候,杜怀远同样在一直盯着对方:“还请妖族这边给我们交代。”
此话一出,轮到青瑄真不解了:“你们到底要我交代什么?”说的还不够明白么?
杜怀远:“……”
这些日子里,巡山修士的灵药一直得不到最低供应需求,众人怨闹连天,但其他圈层的修士却没有吭声的。
如此情况,任谁品都能察觉出不对劲。最后,有大胆的三个巡山修士,偷偷溜到了其他圈层的药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们现在一粒最普通的伤药得抢破头,人家只要上门伸伸手,就能随意揣进兜里两瓶。
他们刚溜进去,就看到几个攥着药瓶,一脸笑盈盈的人正准备出药馆。
发现这秘密的巡山修士立马扯着嗓子嚎:“他们这里有丹药!”
还未等第二声嚎出来,三个巡山修士就被灵力拍倒在地。有玄阶修士出来把人绑住,把经脉封锁后,又朝他们喉头处一劈。
中途一个嗓子破坏未完全,他哑着嘶叫了一句:“你们胆子不小!”
竟然把丹药都截走了,还明目张胆的抓目击者。
听到还有能发声的,这人喉头被再次击打,加上静脉封锁后运不了气,疼痛使泪花充满眼眶。
视线被模糊后,他听到些低低的嗤笑,里面带着不明的意味,幸灾乐祸中散发着一股自嘲的意味:“你以为,我们的胆子哪里来的?”
虽然这句话里有话,但愤怒已经彻底漫过了理智。
这三个发现秘密的人根本没心思再细想。
但有些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丹药被截胡的情况,还是很快被巡山修士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