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狄到西州不过是一日的车程。
柳觅和裴云殇早晨出发,过了晚膳时辰就到了。
因为灾荒的原因,西州往北的城门是不开的。
飞鸾前去叫门,裴云殇估摸着还得有一会,睨了眼对面还在欣赏塞外风光的女子,道:“我属实没想到你会和裘吉谈条件。”
柳觅放下车窗帘,搓着被冻得有些发冷的手道:“怎么样,少瑾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裴云殇笑了,从身边的矮柜内拿出一个小手炉放在柳觅的怀中,回答:“是,你能想到从裘吉这边入手,着实让人意外。
而且...”
他薄唇划出好看的弧度,声音突然压低,道:“我没想到我在你心中这么重要。
我喜欢这样的栩栩!”
柳觅剜了裴云殇一眼,暗叫一声:“臭美。”面颊禁不住红了起来。
裴云殇也没再逗弄她,倒了一杯热水,让她润润嗓子。
西州到了冬日是干冷,一般人都受不了。
柳觅喝了一口水,想着既然谈到娄赟赟的事情,索性问起来:“少瑾觉得裘吉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说服的娄于?”
裴云殇倒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思忖半晌,道:“另嫁。”
另嫁?
“嫁给谁?”柳觅很是意外裘吉会用这个办法,而且就看娄赟赟对裴云殇的执着,她怎可能轻易放弃,就算说服娄于,这另嫁之人要比裴云殇来得有价值,会是谁?
想着,她心中浮现出一人。
莫不是...
“五皇子?”她错愕。
裴云殇一脸淡定的颔首。
柳觅着实没想到裘吉竟然会走这一步棋,可若是细细斟酌,裘吉好像也只能选择这一步,放眼南岳国皇室,未有婚配的适龄男子本就不多,还能让娄于心动的仅剩下陆棋。
“北狄和南岳能和平共处定然是好,只是不知姜妃娘娘若是知道这个事情会如何想?”她喃喃自语。
裴云殇眉梢抬了抬,他很诧异柳觅会关心姜妃。
“北狄准备和亲的事情,约莫半个月之后就会送到南岳国。
至于姜妃的想法,娄赟赟能嫁给陆棋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姜家到现在都缺少个强有力的靠山。
只是她能不能收住北狄的郡主,就另当别论了。”
“少瑾这话是什么意思?”柳觅不明白了,道:“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之后还是需要双方经营的,姜妃娘娘又能从中参合什么呢?”
“看来栩栩并不了解五皇子。”裴云殇把她往怀里搂了搂,防止窗子缝隙吹进来的风袭到她:“五皇子的生母是洲帝有次路过浣衣坊时,临幸的一名宫人所生。
很长一段时间,洲帝都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直到那宫人在浣衣坊犯下错事,以皇子的身份自保的时候,事情才被发现。
那宫人定然是不能留了,当时五皇子还小,就被送到姜妃身边抚养。
可是五皇子少时没学过什么东西,送往国子监后很是吃力,是姜妃夜以继日的督促辅导,这才有了今日旁人的另眼相看。
所以,五皇子对姜妃基本上是唯命是从的,所遇大小之事都会询问姜妃的建议。”
那就是个妈宝男了?
柳觅听完裴云殇这么说,一个立行标签就打在了陆棋的身上。
其实她也能理解,一个被宫女抚养过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是皇子,之后生母被处死,自个被送给一个陌生女子,于是他听话,认命,只为讨得那人的欢心的。
这只是人的生存本能罢了。
不过...
柳觅心中倒是佩服这浣衣坊的宫人,能瞒着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偷偷抚养长大,看来皇宫有些地方也是容易被人遗忘的。
至于姜氏,就娄赟赟那性子...她似乎能预见未来。
柳觅正想着,西州的城门在这个时候打开,知州唐大人带着身后几个差役小跑过来。
他一看到裴云殇从车子内探出的半个脑袋,拱手道:“西州知州唐毅见过相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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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
皇后王婉儿看着手中的密报,气得撕成粉碎扔在地上。
大宫女轻水见状蹲下身子急急把碎纸拾起,走到熏炉边儿上全数扔了进去。
“太子什么时候来?”王婉儿询问轻水。
轻水道:“下面的人都一早就去传禀了,约莫也就差不多这个时候...”
“太子到!”
轻水的话音未落,陆昼已经走了进来。
王婉儿看着面前和自己一点都不像的男子,冷不丁地剜了一眼。
陆昼没察觉到王婉儿的不耐,先是给她行了一礼,这才坐在对面道:“母后,您找儿臣?”
“哼!”王婉儿冷哼一声,道:“今个一大早就去传的,这会到了中午才来,你这太子府这么忙吗?”
陆昼一听,尴尬地笑了笑,正想着用什么说辞圆过去,王婉儿讥诮一笑道:“莫不是去了妓馆?”
“母后,那花满楼不是妓馆是乐...”
“乐妓也是妓!难道本宫还说错了不是?”
陆昼被怼得哑口无言,垂首不语。
王婉儿看他这般,越发觉得他不争气了,尤其是前段时间花洛洛那个事情,她都不知她给他教过的那些大道理都学到哪里去了。
“甄良英在北狄的事情失败了。”她没好气的说道。
“啊,什么?失败了什么意思?”这会陆昼有了反应,站起身一脸的不可置信。
王婉儿道:“不单单甄良英失败了,我们在北狄的暗卫被全数剿灭。
从北狄的探子报来的消息,北狄王很有可能已经知道娄尤谋反和我们有关系了。”
陆昼这会彻底听明白了,他面色极为难看,重重跌在身后的椅子上。
王婉儿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她轻轻叹口气,继续说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探子送来的信儿还说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北狄有意让郡主嫁入南岳,这个消息估计也会很快传入你父皇的耳朵里。”
“北狄郡主要和亲?”陆昼蹙眉,眼神都开始变得飘忽。
他不知北狄人突然这般,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是他知道娄于既然知道他参合了娄尤的事情,郡主和亲最佳人选定然就不会是他,可不管是谁,这个人有了北狄的支持等于是如虎添翼,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婉儿一眼看破陆昼的心思,冷哼一声道:“娄赟赟嫁过来还得几个月的时间,你与其担心那么长远,不如操心操心从北狄偷偷逃回来的甄良英。
若是让他落到后宫任何一个妃子的手中,盘问出什么,你这参与别家朝政,撺掇北狄王爷谋反,参与软禁陆棋的事情是躲不掉的。”
“啊?”陆昼又被吓住了,他想了一会儿道:“西州唐大人早年和我有点交情。
甄良英想安全回到南岳国,定然要经过西州,不如...”
“本宫已经给唐大人去了信笺,甄良英只会死在西州。
只是...昼儿。”王婉儿站起身,看着面前陆昼,把他的手拉过重重地拍了一下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花家还有用的地方,你可以不去她房间,也可以冷落。
但是母后不允许你再伤害她,明白吗?”
“是。”陆昼岂能不清楚自己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连连应下。
王婉儿得了陆昼的保证,心才稍显放松些,她示意陆昼可以离开了。
陆昼也不敢多叨扰,转而走出凤鸾殿。
王婉儿看着窗楹外挂着冰霜的梅花枝头,沉吟片刻,走到香案前,拿过朱笔开始书写。
过了一会儿,她把一份信笺交给轻水道:“把这个交给父亲,就告诉他,裴云殇有了弱点我们找到了,让他想办法除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