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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雾缭绕,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腻的味道。红色屏风后,是若隐若现的娇花,水缎般的青丝顺着浴桶边垂下,倾泻到地下,缠出缱绻的圆圈。

玉魅往水面上撒上一把玫瑰花瓣,看着花瓣在水面上颤出一圈圈涟漪。

水面上伸出的是一节白皙的嫩藕,盈盈一握,腰窝处恰到好处地塌陷下去,像一瓣玫瑰花,里面盛着琼浆玉液,那条笔直的背线漂亮地汇聚了一条潺潺小溪,在关节处水流稍许停留。玉臂自然地撑在桶边,纤纤十指里把弄着一枚枚铜钱,可能是手撑起来的缘故,那脖子下的沟壑区域就显得骨感分明。

沐子优侧靠在桶壁上,认真地打量着手上的铜钱。

玉魅手轻轻抚上那片光洁的皮肤,轻声说:“主子,你转过去,我给您清洗。”

沐子优闻言便略微转身趴在了桶壁上,眼睛还是没有离开那几枚铜钱。

她的皮肤太精致了,只是过于苍白,显得像什么极易破碎的瓷器,这件精美的瓷器上有着最吸引人的图案,那是一片刺青。

占据了几乎整片背部的刺青,是一个黑色的日晷,上面的晷针上缠绕着一条黑色的细蛇,红色的信子像一条鲜血沾在皮肤上,是这片皮肤唯一亮目的颜色。

每次玉魅手指拂过这片皮肤时,都总有一种蛇会冷不丁咬她一口的错觉。

但是也只有她知道,这片诡谲的刺青图下面,掩盖的是一道道狰狞的伤疤。是她,亲手将这些丑陋的疤痕掩盖在诡异的美丽之下。

手指顺着流畅的脊背线条往下挪,突然在水下摸到了一处凸起,长长细细的,玉娆的眸子一下子就黑沉了下去。

“主子,您又动刀了?”

沐子优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嗯,你等会再往上面刺个东西就好。”

玉魅走到她面前跪下来和她平视,轻轻地说:“主子,病发的时候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沐子优抬起眼皮看了看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玉魅心里知道十有八九她家主子没有听进去,但也没有办法。

将自家主子洗净擦干后放到一旁的软榻上,玉魅拿出刺青工具,细细地在酒里过了一遍后在火上烧红。

“主子,这次刺什么?”

沐子优趴着盯着前面的红烛,将手上的铜钱塞到枕头下,仔细想了想,说:“月季吧,白月季。”

接着她又扭过头来看着玉魅,撑着脑袋问道:“你不给我酒服麻沸散吗?”

玉魅看着她,认真地回答:“主子,你的身体不能再承受这些了。”接着递了块布给她,让她咬着防止疼痛过度咬舌自尽。

沐子优看了看那块布,有点嫌弃地皱眉推开道:“我要红色的。”

玉魅只得放下正在烧烫的工具,去拿红色的纱布,还是没忍住嘱托了一句:

“主子,以后五石散还是尽量不要服用了……”

这边梁惠带着他们从甬道中逃出来,清灵一推开厢房的门就涌进来四个紫纱裙的姑娘。

是玉魅的部下?清灵有些疑惑,问道:“你们在这干嘛?”

其中一个姑娘回道:“清灵姐姐,玉魅姐姐交代了,除了你之外不许其他人出这张门。”

清灵看了看身后的五人,斟酌一下问她们:“那她有说怎么安排他们和什么时候能放人吗?”

四个姑娘面面相觑,最后齐刷刷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有。”

“诶,那我能不能在这里要姑娘啊?”面具男突然在后面插嘴道。

清灵忍无可忍地回了他一句:“就一间床,你是好了,那其他四个人怎么办?”

“哦……”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玉魅。”清灵提着白裙往外走,那四个姑娘在她走后马上关上了厢房的门。

蕴娆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姜微把身上的姑娘放在床上,那舞女眼睛带着希冀地望着蕴娆,在这样的目光下,蕴娆不自在地把头偏向了另一边。要是这是以前的她,她会很乐意地去安抚自己的部下,只是现在的自己……

梁惠走到一边打开了柜门,之前那个姑娘蜷缩在柜子里的一角,柜门缝隙透过来的光渐宽渐亮,惊扰地她的睫毛颤了颤,像一对凄凄惨惨的蝴蝶。

梁惠叹了口气,将姑娘从柜子里牵出来,让她和姜微带出来的那个舞女坐在一起,可能是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两个人紧紧挨在了一起。

“诶,惠兄,没想到你也带姑娘了啊!”姜微看着梁惠的动作,揽过他的肩膀说。

面具男不咸不淡地“啧”了一声,对着姜微嘲道:“惠兄那是救姑娘出来,你那是精/虫/上脑。”随即他又话音一转,笑嘻嘻地说:“不过姜兄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我和你是一样的,不然又怎么会千金一掷为美人呢……”

他话音刚落,蕴娆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他,缓缓站起,走到他面前,寒声道:“刚刚加价的人是你?”

“嗯。”面具男答得理所当然,“哎呀,整场下来我就只中意了最后一件宝贝,当然要争取一下了啊。”

“那,刚刚是你毁的灯?”蕴娆继续追问道,如今五人共处,面具男还没有表明身份,这般防着人,想必也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才来这种地方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再者,有这财力能来芸良阁竞宝的。

面具男笑笑,理了理自己的袖子,道:“本来有这个打算的,这不被人抢了先啊。”接着面具后的眼睛笑得弯弯,“不过啊,你觉得你那个殿下,真的会为了你砸四十五万两黄金吗?应该不会吧?”

“他会!”蕴娆高声怒斥道,随后在面具男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慢慢了沉默了下来。

“真的会吗?四十五万两黄金啊,都够东南军区发一年多的军饷了啊……”姜微也适时插了进来,笑着靠在面具男旁边,两个大男人都身长八尺,就这么在一起站着,显得他们面前的蕴娆更加娇小无助。

“他说了他会娶我的……”蕴娆低着头回想,又像是焦急的想要证明什么似的,抬起头说,“他刚刚还为了我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会愿意的,不然他没有必要和阁主起冲突!”

面具男笑着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蕴娆的肩说:“蕴娆姑娘,这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的鬼话了。别为了几句花言巧语,就忘了谁才是你最应该相信和依靠的人。”

“那你刚刚又不断加价……”这个男人,明明自己当时在暗阁表现得对她那么感兴趣,不就是为了拍得她吗?现在又要她不要相信男人,还真的是奇怪。

面具男摆了摆手,纠正她脑子里的想法:“哦,那是因为我玩得起。”

玩得起?蕴娆冷笑一声,没有再看他,自己走到门后的角落里蹲下来。

是啊,她只是个青楼女子,来这里的人多数不都是为了玩吗?

要是没有头魁这个名头和那么一点点武艺,她和外面那些接客的姑娘又有什么不同?

风尘女子的命运不就是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吗?她也就这样一个出身,又在矫情什么?

不过,二王爷那般皎皎君子,从来没有低看她们,他又承受着那么大的压力,自己没有理由要把这些恶意的揣测按压在他身上。

但,自己真的配得上二王爷吗?

阁主几天前的话还在耳边,自己确实离开了阁主的庇佑,真的和那些风尘女子没有什么不同,要被世俗瞧不起,这样一个身份,又怎么能奢求二王爷对她情根深种?二王爷如今对她却是这么好,让她舍不得抽身出来……

梁惠看着她眼里越来越落寞的神色,走过来对姜微悄声说:“够了,要那位朋友不要说了,她看起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姜微笑着点头,用后肘戳了一下面具男,眼神示意他闭嘴,看人家小姑娘委屈成那样了,也没有必要再往人伤口上撒盐了。

倒是那两个姑娘看见蕴娆那般伤心后,却是对视一眼就双双下了床,走到蕴娆身边陪她一起蹲在了那里。

乍一看去,怎么看都怎么像这边三个老爷们欺负了那三个小姑娘。梁惠表示他真的不会安慰女孩子,连青楼他这都是头一遭来,另外两个,虽是风流之人,但此时这两人不再招惹人家就好了,哪里还能想他们去安慰姑娘?

姜微看了一眼那一堆,叹了口气,从钱袋里拿出几个元宝放在桌上,说:“这情况我也没料到啊,这些钱你们就收了吧,我们呢,留在这也不是个事。”这一番倒是将青楼老手的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

面具男也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乌木匣子放在桌上,道:“蕴娆姑娘,初次见面,一点心意。要是你那殿下赖账的话,我就来赎你了。”

蕴娆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许走你们,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能这么轻松就走掉?”

梁惠也不解地扯了扯姜微的后衣摆,这边前面的门安排了四个人把守着,下面是塌陷的暗阁,要怎么出去?

“嗐,惠兄,不走你还打算在这里春/宵一度了?”姜微笑着揽过梁惠的肩说,“别这么紧张啊……”

话音刚落,门突然从外面被暴力踢开,蕴娆眼疾手快将两个部下扯到一边,从门外冲进来一个侍卫一样的人,后面还有两个在和外面的姑娘厮打。

蕴娆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但她现在手无寸铁,刚想上去试图肉搏的,被后面一股力猛地一扯,撞到了一堵硬邦邦的肉墙上,随后屋内立马冒起了白烟,混淆了视线,呛得人直咳嗽。

她只感觉耳后有湿热的气息:“蕴娆姑娘,别忘了我啊……”

蕴娆往后一掏,却又是什么都没抓住,只是响起窗户被踢破的声音,一阵短暂金属摩擦声后,就剩下咳嗽声了。

蕴娆忍着不适用披在身上的衣服用力扇了扇,很快从走廊上传来了大量杂碎的脚步声。

白烟渐渐散去,厢房内只剩下了四具倒在地上的身体,还有两个蹲在一起的舞女,蕴娆看着从外面赶来的部下,什么都没说,只是穿好了衣服,坐到了床上。

……

“阁主,他们跑了。”清灵小声汇报着刚刚部下传来的消息。

榻上玉魅在给沐子优拆包裹住腰部的棉布,从外面隐约还可见点点血迹。

沐子优睁开了眼睛,拿走了咬在口里的布块,看了眼茶壶。

清灵走上前倒了一杯茶,试过水温后小心地送到沐子优唇前,服侍着她慢慢喝下。玉魅这边仍然是面无表情地继续着手头的拆布的活,分出一个眼神看着沐子优趴着喝完没有被呛到后,才将最后一块粘着血液比较重的棉布揭了下来。

“嘶……”

沐子优冷哼一声,死死抓住了手下的被单。等着痛感下去一点后,慢慢坐了起来,玉魅给她穿上轻薄宽大一点的衣服,防止刺青后红肿的部位被摩擦到。

看着清灵拿着空茶杯站在一边,用一种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沐子优不禁失笑:“这有什么的,怎么还心疼上了?”

“确实没什么,不过背上没几块好肉而已。”

玉魅冷冷地从床榻上下来,收拾着丢了一地的东西。

沐子优看了眼她忙活的背影,对清灵笑了一下:“行了,不用管她,你刚刚说到哪来了?”

“姜微还有两个蒙面人跑了,其中一个是在暗阁内和二王爷叫价的那个。”

“哦。”

沐子优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下脊背,被猝不及防的撕扯感痛面部表情有点松动,刚想出声,看到玉魅往这边冷冷瞥了一眼后,勉强笑了笑。

清灵没注意到这些细小的动作,被阁主这一句不咸不淡的“哦”弄地有点不解。

“你觉得他们要走我留的住吗?不过是搅了个局而已,以后的事可多着呢。”沐子优理了理头发,用匕首划去刚刚被火灼烧过的几根。

“那……蕴娆,您打算怎么处置?”清灵有些小心地问道,毕竟是一起打拼上来的姐妹,再怎么冷漠,多少还是有点情谊的。

“看她自己吧。”沐子优道,有从枕头下找出那几枚铜钱仔细把玩,“本来一开始也没想就那么卖了她的,不过是给个教训,让她看清一些事情。”确实就算今天没有后来那一场毁灯,她也会安排其他绊子,只不过这一场惠灯,着了火的可不是是这暗阁。

玉魅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匕首,拿着篦子给她梳理着头发,说:“那阁主你今晚的目的可谓是一个成功了,一个恐怕是败了。”

“是啊。”沐子优没征兆地猛然开始咳嗽,她朝清灵挥了下手,“去拿包五石散来。”

玉魅手上动作一顿,揪紧了手上那抹头发,眼神制止了清灵的动作。

“没五石散,忘记续上了。也不应该有了。”

“阁主你再这么下去,神志早晚会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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