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叶不整正听得入迷，戚无宴却是卖起了关子，急的人有些催促。
“哈，太丢脸了，他怕是不好意思继续说了，我来替他说吧！”拾一笑着瞥了眼戚无宴，抬了抬手臂，“他当时怕是吓破了胆，直接从楼上跳了下来，正巧砸在我家公子的马车上。”
“当时公子刚进京面圣，就被这动静吓得不轻，想着怎么第一次回京就遭到了刺杀，还是在京城这么繁华的街道上。”
戚无宴回想到往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脖颈，“我当时都被砸晕了，刚回过神来就看到一群人拿着剑把我围住。”
“对，当时公子问他是何人、为何人指使、意欲何为时，他咬紧了嘴就是一个字都不肯往外蹦。要不是公子看他尚且年幼，又是这般惊慌的模样，着实不像是刺客，才没有把他抓起来问罪。”
“什么叫年纪尚幼啊？”戚无宴很是不满地嚷嚷，“柏越当时也不过十一二岁！怎么就我年纪尚幼了！”
“我看你如今也年纪尚幼是吧。”拾一嗤笑一声，接着往下讲，“后来是人家酒楼看着出事了，才有人下来处理，一扫听才知道，是被一女人给吓跑的！”
说起这个，戚无宴还是愤愤不平，“当时我才多大，毛都没长齐，哪里想得到就会有人给我塞女人。那女人把门一锁衣服一脱，我都没反应过来，再缓过神来就已经被追着满屋子躲了。要不是我宁死不从跳窗户出去了，估计那晚就被莫名夺了清白之身。”
“哈哈哈哈哈还清白之身呢你！”拾一毫不掩盖地嘲笑着，“后来你们猜怎么着？这家伙非要说是看我家公子俊逸无双，愣是要结为挚友，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们的马车回去。”
“当时的柏越可没如今这般无趣啊，一眼就知道是个会玩的人。京城哪位公子都和我结为好友了，这个新来的，自然也是不能落下。再说了，柏家唯一的公子，谁不想结交啊？”戚无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理直气壮地给自己辩解着，“何况当时柏越都没说什么呢！”
“公子那是想着左右不久离京，少生祸端，才没什么举动，哪成想你后来都跟到漠北来了！”
“我呸！哪里是我跟到漠北来了，我那分明是跟着我义父走货，路过便顺带来看了下你们。作为挚交好友，路过不来看一眼总说不过去吧！”
“戚公子确实是挺能找事的。”玉魅抿了口茶水，中肯地评价道。
“他到了漠北后可是遭了回罪。”拾一说着不怀好意地笑了下，满是促狭之意，“一进军营，将军看到了非说没有男子阳刚之气，拉着他就要加训。”
这句话唤醒了戚无宴不太美好的记忆，嘴角抽搐。
他还是记得刚见到柏将军时，那轻飘飘的一拍，差点给他肩胛骨干折了。两人拥抱的时候自己像个小鸡仔儿一样，双脚扑棱着就是落不到地上。
“将军试着摸摸他的功夫底子，想着不好直接放狼，就放了条狼犬，他还是被追着满草原跑。”
“那叫狼犬啊？”
戚无宴摇了摇头，他记得当时自己云里雾里就被将军推到了草场，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就看到一士兵提拎着一个铁笼走过来，把铁笼往他脚边一扔，一条硕大的通体长毛黑狗便甩着猩黑色的舌头就从里面冒了出来，直往他身上扑。
他当时赤手空拳的，眼见着那锐利污黄的狗牙就要招呼上来了，只得撒丫子跑。
那狗也不是吃素的，常年在草场上训练出来的，比他更熟悉地形，没跑的了几里就被追了上来。
“后来呢，那条狗？”
这次提问的人，是那个寡言少语的小少年，柏越新来的小暗卫。
戚无宴眯眯笑，看着他说道，“被我杀了。”
拾二脸上瞬间变了颜色。
“小子，别这么看着我，在极限的条件下，人的能力都会被逼出来的。”戚无宴冲着他继续笑笑，随即看向拾一，“不对啊，柏越对下属没这么仁慈的，你放水啦？”
“怎么会？”
“我当时可是蛮力杀了那条狗的，累的半死的时候还被揪着起来被糊了满口黑狗血，你们漠北的习俗当真是恶劣。”戚无宴说着直泛恶心，吐了吐舌头，“我当年吃的苦，他可不许落下啊。”
“放心吧你，你那点苦算什么，在漠北都不够看的。”拾一瞥了眼他，很是不屑，“你要是和我们一般的武训，如今也不至于舞不会陌刀。”
“小爷我凭的是脑子，和你这般只会用蛮力的粗人不一般计较。”戚无宴不甘示弱地给了他一白眼，起身走到窗前，侧耳听了听，“风沙渐歇，再修整一下就走。”
叶不整一愣，只是看着他，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诶，别这般看着我。”戚无宴一手搭在窗户上，瞧着他别扭的神色，笑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们出去了，在外面换个营生的活儿，这般年纪，做什么不行。”
“知道了。”叶不整说完这话便出去了，脸上的别扭劲就没下来过。
拾一努了努嘴，“怎么回事？”
“唉，小孩子耍脾气呢，吵着闹着要跟我走。”
“你这种烂人也能讨小孩欢心，真是喜闻乐见。”
戚无宴嘴角抽搐了下，面色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哈，那你见识得还是少了。”
说完，推开了门，跨步走了出去，他得要和这破孩子说清楚。
下了楼梯，看到叶不整在那拿瓢舀着水。
在那昏暗的角落里，显得人也小小的一个。
“闹点脾气就躲这儿来，什么德性。”戚无宴双手抱胸靠着墙板站在他对面。
叶不整没有抬头，只是闷着继续一瓢一瓢舀着水，“谁跟你闹脾气了，叶不到他发热了，我给他擦擦身子。”
“噢，确实。你姐和叶不到都挺需要你的。”
“这些事穆叔他们来做也行。”叶不整将瓢丢回水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戚无宴，“你既然不愿意带我，那就不要做这些给我希望的事了。”
“嗬，那倒还是我的不对了。”戚无宴颇为好笑地看着他，偏过头来活动下脖颈。
“我不比你差，分明只要你愿意教我，我会好生学的。只是你不愿意带我罢了。”叶不整嘲讽般一笑，说话像是带了刺一样，“也是，本就不该想着能搭上你的，你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我自然高攀不起。”
“混账话。”戚无宴低声喝道，“在这般说话我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沙海里的。”
叶不整噤了声，还是有些惧怕发怒的戚无宴的，毕竟沙漠里他那无情无义的模样，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你不该怨我，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如今我是遭了报应，才这般仁善，若是你早几年碰到我，怕是没命跟我这般闹脾气了。”戚无宴脚抵着墙板起身，走到叶不整面前，“不过是刀尖舔血讨生活的活计，怎般就这么勾你呢？”
像是无奈，又像是妥协一般，戚无宴叹了口气，“若是我有命能从哈昆回来，就带你回京城，收入我麾下。”
“谁知道你这是哄我的还是真的？我怎么能知道你真假活着回来了？”
戚无宴的信誉力在他这里已经低到快没有了。
“这里可是回京的必经的路，我回来自然会经过这里。何况我到时会留下属下驻扎在这客栈，你若是不信可以问他们。”
戚无宴说着，拨开外袍从腰间取下一枚小环玉吊坠，放到叶不整面前，“这样吧，给你留个信物。”
叶不整接过，那温润的环玉上细细雕刻着像是龙纹又像是蟒纹的纹路，下半环中间，雕刻着一个“戚”字。
花纹和把柄匕首一样，是他的信物。
“那你一定要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