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大丫鬟掀了门帘子进来。
“老太夫人！二夫人和二少爷回来了，正往这边儿来呢。”
大樊氏听了立时舒展开了满脸褶皱，“回来了？哎呦，回来就好！好久没见你二叔二婶一家子了，也不知你那二哥哥如今长多高了，还有你弟弟。”
后面一句是对着已经站规矩了的孙秀莹说的。
说着，门外就有了动静，“祖母，我回来啦！”
“是奉安！”大樊氏撑着炕沿欲站起来，孙秀莹忙上前扶着，“二哥哥人都到跟前了，祖母您就老实待在炕上吧。”
门帘后一下涌进来了几个人。
大夫人小樊氏，二夫人宗氏，大小姐孙秀端，二少爷孙奉安。
宗氏行至炕前，身子矮了下去，“娘，儿媳带着孩子来给您磕头了，儿媳不孝，这几年都没曾在您和爹跟前尽孝。老爷政务繁忙回不到，让儿媳回来后代他给您二老多磕几个头！”
提起二儿，老太太险些老泪纵横，待儿媳磕了俩头就赶紧让大儿媳把人馋起来。
孙奉安见状，便跪着自觉给老太太多磕了几个头，惹得老太太又是一番心疼。
丫鬟给众人上了茶，宗氏赶了这么久的路，这会儿终于能坐下来缓缓了。
“涛哥儿本来也是要跟回来的，只是前头刚风寒了一场，清瘦了不少，这回回京都有些儿赶，就说让他留在那儿，也好跟老爷做个伴儿了。”
孙奉涛是二老爷和宗氏的第二个孩子，也是孙家最小的孙辈。
太傅孙礼夫妇生有二儿一女，大老爷夫妇生了一子二女，二老爷夫妇生了两个儿子。
大女儿早逝，只留下顾景宴这个外孙。
孙家的后院也是清静的，只除了二夫人为着掐断二老爷上峰给二老爷送美妾的念头，给他抬了两个姨娘，挑了大丫鬟抬上来的。
话说着，老太太也没什么顾忌的，“你怀着他时也难，跟着老二长路奔波，险些……
我和你爹都知道，他们父子三人如今在外能安安生生体体面面地，你的功劳最大。娶妻娶贤，娘给老大老二讨了你和你大嫂当儿媳，又生了孝顺聪敏的孙子孙女，也算对得起孙家的列祖列宗了。”
“那两个姨娘，她们若是真心要留在你们夫妻身边儿伺候的，你就由着她们去。若是老实的，孙家也不缺她们这份养老银子。若是有那别的心思……你就看着打发了。”
屋里能听懂的都懂这话中的意思。
宗氏感念于大樊氏为她说话，眼眶微红。看这屋里小一辈的都在，不好再说这些，她忙岔开话题。
几人落了座互相关怀了一番，二夫人宗氏便叫来门外她的丫鬟们，把东西拿进来。
她拉过孙秀端的手轻拍了拍，怜爱道:“我托人在南边那儿寻摸了几件好物件，给我们秀端添妆的。”
孙秀端垂首言谢，“谢谢二婶惦记着秀端，您人回来了，我就很欢喜了呢。”
小樊氏也直说是这个理。这个弟妹一直跟着小叔子奔波在任上，逢年过节还常有捎节礼回来，小樊氏心里对宗氏还是很有好感的。
宗氏又把一张两千两的银票递上，“你二叔说了，亏了谁都不能亏了咱家两个娇娇女儿。”
宗氏又从头到脚打量了孙秀端一番，又瞅瞅老太太身边亭亭玉立的孙秀莹，转身对小樊氏无不眼红地道:
“大嫂，秀端秀莹这俩姐妹出落得可真是好，我看着都可眼热。
奉安这泼猴，一天到晚地气我，到底不如女娃娃娇娇软软的好玩，涛哥儿小小年纪的，那性子又十足地跟二老爷有得一拼，古板得很……”
“我的亲娘诶，你要这么说的话，不如把我换给大伯母吧，省得一天天尽嫌弃我。大妹妹要出嫁了，把二妹妹换过来。”
说得屋里头的人都笑起来。老太太指着他，“我看你娘说得没错，你就是只泼猴儿。”
小樊氏虽说对这门亲事颇有微词，但事到如今，婚事已成定局，也算是勉强接受了。
大女儿秀外慧中，小女儿生得灵动，还有个尚在书院发奋读书的儿子孙奉英，她哪有不春风得意的。
听着宗氏这般羡慕的口吻，自然是得意，但出于矜持，只是回了宗氏一个满是自豪的笑，稍稍谦虚道:
“哪里就有弟妹说的这般好，气人的时候你没见着罢了。
你们真个破费了，秀端可得记得你二叔二婶的好儿。”她对着孙秀端道。
心中依然还是有些起伏，她这自小在锦绣堆里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子了。
之前对顾家纵有再多不满，如今也只希望女儿嫁过去，能顺顺利利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丫鬟们捧着两个匣子在众人面前打开，宗氏眉眼愉悦，指着小匣子，道:
“这匣子里头有六颗珍珠，就是托人从南边儿找来的，秀端用来打什么首饰都使得。”
而大匣子里的是金子打造的头面，流苏金步摇一支，金插梳一支，编织花纹金手镯一只，金项圈一只。工艺自是不用多说的。
宗氏一出手，就知道她对这个侄女有多喜爱。珍珠，金头面，银票，合起来怕是有万两出头了。
孙秀端咬着唇看向她祖母大樊氏，只见老太太笑眯眯地瞧着她，好似看透了她的局促不安，“既是你二叔二婶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孙秀莹这边看看，那边瞄瞄，对宗氏眨眨大眼睛，“二婶，日后轮到我出嫁了，二婶也会给我银票和头面做添妆吗？”
宗氏被问得一愣，继而用帕子捂着嘴，笑得不可自抑，“哈哈，大嫂，你快把这活宝换给我吧，我稀罕得紧……”
孙奉安假意不快，他凑近小樊氏，幽幽道:“大伯母快应了我娘吧……哎，我在我娘手底下讨生活，真个不好过……”
一屋子人笑成了一团。
孙秀莹舔了舔嘴皮子，“二哥哥，我在我娘手底下也没得好过过啊……”
又盯着宗氏，“二婶……”
小樊氏揉着脑门子，“秀莹不许胡闹，哪有小姑娘家家把出嫁挂在嘴边儿的，还讨起了嫁妆……”
她无奈地对大樊氏道:“娘，您看她，还是佛经抄得少了……”
老太太用帕子沾了沾笑出泪花的眼角:“……无妨无妨，她二婶断然不会短了她的。”
宗氏笑着接过话头，“那是自然。”她好笑地看向小侄女，“你那份，二婶也备着呢，指定是不能厚此薄彼的。”
饶是孙秀莹惯来自称脸皮子比她大姐姐还厚，这回被调侃得也羞得低下了头。
离晚饭还久着，小樊氏算着宗氏一行到家的时辰，早早让人备了垫肚子的吃食，说了一会儿话，如意院的丫鬟们便端着托盘鱼贯而入，给每个主子都分了一小盅银耳莲子红枣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