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至于如此
借着越来越明亮的光线瞅瞅，掏出一个小方瓶，嗅近雅芳鼻孔。
“深呼吸，然后屏息不动，时间越长越好。”雅芳照做，对着瓶口深吸一口，顿感一股凉气直入自己肺腑，那气头犹如蛇头，在自己周身游走……十分钟后，雅芳松开了喉咙，开始大口大口呼吸。姚少趁机手指头一挑，拔掉了她肩膀上的小红镖。
三人一起，进见了桂老大和夫人。
其实，夫妇俩早起来了，正在卧室后面的小花园练功。贵为苏州青帮帮主，桂府住地及夫妇俩卧室后的小花园，一般人不可轻易进入。
本没多少关系，又初来乍到的二姑娘不知情，也在情理之中了。
这时，天己大亮，阳光照出四周翠绿，那绿中带青，红里夹绿，花花绿绿一大片，微风一吹，哗哗作响，令人仿佛置身于海洋，心旷神怡……
宝英要求到室内谈话，桂老大摇头。
“不必了，我这小花园比室内还安全，请说吧。飞天大盗，我知你必是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可这名单实在太重要，宝英还是有意地看看一边儿的姚少。
桂老大看在眼里，嘴唇动动，看样子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想想，他吩咐到：“姚少，守巡了一晚上辛苦啦，休息吧。”姚少拱手：“是！”抬头，对二姑娘笑笑，转身离去。就在他笑笑转身之间，二姑娘像被闪电击中，面面相觑，瞪大了眼睛：二颗黑痣，端端正正地长在姚少的左脸颊上……
听宝英讲过，攥紧宝英递过的名单，桂帮主和夫人先是脸色惨白，咬紧牙关。
复又喜极上来，左右簇拥着二姑娘，嘴里连声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幸亏这名单到了你们手里，不然，有多少颗人头要落地啊！谢谢黄帮主，谢谢阿桂老板！”
宝英提醒。
“桂帮主，事不延迟，你再看看名单，然后布置大家隐蔽分头才行。”
桂帮主就一面又仔仔细细地看着名单，一面点头：“说的是，对对，不过，只是隐蔽不行，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行，更会引起朝廷鹰犬的怀疑。”
看完，皱着眉头，又细看一遍。
然后喃喃道：“大部份都是苏州青帮的，可这几个名字，我好像没见过？”指头点在名单上，对一边的夫人指指。桂夫人细细看了，也皱眉道：“我也没见过，是不是写错了的呀？”
宝英得手后，己把名单迅速看过一遍。
以她的特别记忆力，还没有什么会从自己眼睛溜掉的。现在听夫妇俩这么一说，又接了过去：“我看看”顺着桂老板的指头一看，宝英骇然瞪大了眼睛。
哎呀！
这不是自己的假名吗？
还有，小桂生？这不是阿桂姐的小名吗？没想到，我们姐妹俩都上了朝廷的黑名单？看来，凌晨毕竟慌乱，居然给滑了过去。要不是桂帮主，唉，这是个教训啊！
宝英对桂帮主和夫人拱起了双手。
不过，二根大指头却朝下，二指头相接，中间形成了一个心状：“湖鉴拜见桂帮主桂夫人！”一见是反清士们的联系暗号，又乍一听到“湖鉴”二字，夫妇俩大吃一惊：“你，飞天大盗，飞贼，难道？”
宝英微微一笑，朗声说道。
“驱除鞑虏”夫妇俩不由得一嘴接上：“恢复中华”话音未了，三人齐声说：“创立合众政府”三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只剩下雅芳瞠目结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呀，原来是同志的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的呀。”
桂夫人和宝英紧紧拥抱，桂帮主更是激动得，攥紧名单的右手，一个劲儿地抖动……
既是志同道合的义士，大家说话可就亲热开放多了。宝英只能匆忙地给雅芳讲讲，便又一次提醒夫妇俩：“这名单如此祥细，几乎包括了苏州青帮的全体义士，这可不妙，是不是帮中出了内奸？”
夫妇俩紧锁着眉头，相互看着，直眨眼睛。
青帮虽然有着严厉甚至残忍无情地帮规，可清末民初，时逢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人心纷乱，世道艰难，各种人为求生存，纷纷钻进各种帮会，致使其组织越来越庞大，纪律也越来越松散，帮规也越来越形同虚设了。
在这个时候，混进一些卖身求荣小人，并不奇怪。
桂帮主就曾处理过多起违规徒弟，也搬出过三刀六洞，乃至九刀十八洞等酷规。可是，似这样向朝廷告密求荣者，还从没有过。
顺便提提，反清在各种帮会中，都是公开的秘密。
中国历史上的帮会，之所以在刚开始还有一点积极意义，盖源于此。但是，尽管是公开的秘密，毕竟只是供帮众们茶余饭后的聊资而已。
真正付之于具体行动的也有，那就不是一般帮众甚至小头目，都不会知道的秘密中的秘密。
否则，帮会便成了公开聚众造反的组织，朝廷也不会等闲视之让你坐大，而是举兵围剿，残酷镇压了。所以，宝英再一次的提醒，也戮中桂帮主和夫人最担心的，就是说，一定是自己的亲信心腹和亲兵之中，出了奸细。
看着夫妇俩拧紧了眉头，忧心忡忡模样，宝英又劝慰道。
“二位义士也别太着急，我想那奸细既然与朝廷勾搭上了，必定要潜伏在帮中到外打听，给朝廷送情报领赏。这样，就必然有许多蛛丝马迹，只要平时多注意，就一定能查觉出来的。”
桂帮主搓搓双手，思路着点点头。
“应该是这样的，上次苏州知府亲自出马，纵兵包围我青帮，搜寻无果又退兵，应该是做给我们看的警告。”桂夫人也赞成：“对！想来是这样的。官府无凭无据，仅有一份名单只是怀疑而已。可这样一来，这个钻在我们心脏的奸细，就把我们死死盯住了，一动也不能动。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必须得把他找出来才行的呀。”
桂帮主双手一背，在草地上走来去，喃啁自语。
“是呀是呀，都说得有理儿，我也认为是这样，可是，怎么找？到哪儿去找？”扭头苦笑笑：“离我夫妇俩最近的人，都是彼此信任，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姐妹。不瞒你们说，我现在看谁，谁都是让我恨之入骨的奸细了！尔个小赤佬，猪头三，港币样子！”
大家也都苦笑笑，无话可说，不提。
中午吃饭时，姚少又来了。还是那么膀大腰圆，粗糙憨厚，尽职尽责。如果光看外貌，叔侄俩没有区别，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翻版而已。
二姑娘己知道姚少叔侄之事儿，可桂帮主和夫人没说，二人也没点破，就装作不知情罢了。
青帮用餐没有禁忌，除必要的场合和团餐外，徒弟和师父师母同桌吃饭，边吃边聊，无伤大雅，大小头目和普通帮众，捧着饭碗，插科打诨，津津有味也行。
姚少吃饭声音特大的，有点像狗熊进食呼隆隆。
饭量也大，他一人一顿饭量，是宝英雅芳三天的口粮，而且，他特别喜欢苏菜中的“清汤火方”。该菜以火腿为制作主料，清汤火方的烹饪技巧以炖菜为主。
特色：汤清见底，味鲜汁醇，火腿酥香而脍炙入口。
清汤火方本是扬州的传统名菜，以火腿为主要原料烹制而成（火腿以浙江金华火腿为最佳，云南宣威火腿，江苏如皋的北腿质量亦属上乘），也有用冬瓜作配料，因鸡汤清鲜，火腿成方，故而得名。
宝英想，真是奇怪！
姚少是不是把这道菜的火腿，当作别人的双腿吃了下去？餐毕，下人进来收拾，姚少又担当起了心腹保镖作用。先里里外外搜寻一遍，然后，进来为师傅师母和客人上茶。
别看他那样牛高马大，笨重吃力样，泡茶端茶上茶，递果瓜挽窗帘，却灵巧自如，快捷熟练得不输任何一个小丫头。特别是他那一手削水果皮技术，简直是出神入化了。
这让二姑娘想起了笙崽。
雅芳吃吃吃的笑着，凑近宝英。
“师姐，帮主面前，是不是都得有一个削水果皮的呀？”宝英轻轻敲打她一下：“我看，你是看上了人家吧。岂不闻，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状元可以管你吃喝拉撒，不用再在外面一天世界（一塌糊涂）啦。”
雅芳不屑，瘪瘪嘴巴。
“状元？状元是个什玩意儿呀？还有，人家是谁？”“当然是笙崽啦。”宝英随口答到，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她无意中瞟到站在桂帮主背后的姚少，在悄悄的窥视着自己。
联想到刚才上茶，姚少有意无意躲着自己的眼神，宝英心里动动。
从今天凌晨盗得名单后纵进桂府那刻起，宝英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姚少在有意躲避着自己。可是，自己和他根本就彼此不认识，就算他拐弯抹角地打听过，我宝英和阿桂姐是结拜姐妹，也不至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