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惊喜不断
接着，才是老四偏沙的男中音：“哈，别怕别怕，宝贝儿，到这儿就别怕啦。姐姐，你好，请问杏花在吗？”女仆大约面无表情，嘲弄道：“大官人，你比我大得多，你叫谁是姐姐的呀？”“那，我叫大姐如何？”
秋……秋……
画眉的叫声，真好听。
“大官人，我看你最好叫姑奶奶，”女仆开始笑了：“这样呢，我还可以让你进屋坐坐。”“姑奶奶！”老四果然叫了：“让我歇歇脚则个，今儿一早，你们，怎么没出现的呀？”“真要想知道，足银五两。”
听到这儿，杏花一面竖起耳朵听着。
一面就着桌上大园镜，弄乱了自己头发，抿抿嘴唇，让那抹上不久的口红，显得有些紊乱，以让自己整个儿看起来，显得迷茫性感，甚至有些轻兆……
跺！
闷中带着银子特有的清响。
“姑奶奶，我还想知道，杏花小姐，现在，在做什么的呀？”“嘎—叽”“哎，宝贝，别怕哟，这是我们的家中。”“大官人，这是我和小姐的家，怎么就成了你的家啦？”
女仆不高兴地驱赶声，跺！大约又是足银五两。
“行了吧，姑奶奶，足银十两了，请杏花小姐，不，我自己进去。”嗒！“哎哟，惊指啊？”“惊你个寿头！随便就往小姐香闺里闯，我告你个盛大官人如何？”
“哈哈，告我？”
盛老四大概气笑了。
“姑奶奶，你好像忘了我爹是谁？”“你爹是鹿非马？我才懒得管呢。可我要闹将撒打起来，你个盛老四今天就出不了这个门。就是出了门，回家也会给你爹打屁股。”
鸣……
鸣……鸣！
杏花听着画眉的叫声，感到挺滑稽。雅芳不喜欢玩鸟，可老四却是资深玩鸟专家。这几天对杏花屁颠颠的献尽殷勤，百般卖弄自己的“雅趣儿”，雅芳也因此懂得了画眉叫声的一些常识。
比如，刚才进来的“秋……秋……”连叫，是画眉在说我害怕。
“嘎—叽”，如果鸟没有立毛，表示想叫有不敢叫出来；如果鸟立毛了，表示鸟已经怕到了极点。至于“鸣……鸣……鸣！”，并张开双翅。是画眉在说我要打架。
啊哈哈！
你要打架？你主人不正在打嘴架？
静一歇，然后，老四无可奈何的说：“姑奶奶，我真是服了你了，杏花小姐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姐姐？这样行不，”“有话说，有屁放。”“我知道杏花小姐在里屋读书，我刚才进来时，听到了她在读《随园诗话》，”
杏花有些心惊，看不出这个盛老四还有点儿呢，不是说玩物丧志么？
“让我在门缝里看一眼儿吧。”“碎玻璃冒充金刚砖（不自量力），狗挫（多骂男人）！”女仆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小姐正在换衣服，你还想看一眼儿？”
听到这暗号，杏花把披着的风衣一掀。
然后，迅速解开交际服胸前的二颗钮扣，身子上仰，脑袋向后微扬扬，作出正穿衣状，竖耳静听。“你个流氓，阿，阿，阿，”咣！熟悉的重金属轻响：“姑奶奶，一条大黄鱼，够了吧？”“你个阿，阿，阿，”“别阿啦，阿飞是大黄鱼，在这儿，呶，给，拿好拿好，莫让小姐知道了骂你，”是老四得意的沙声，杏花连忙的一抬右脚，宽大的七寸裤顺着脚肚子向后一滑，露出白皙的小腿脖子……
呼哧！呼哧！老四贴近门缝偷窥的喘息……谷！谷！谷！杏花莞尔一笑，我叫这只画眉盛老五吧，因为鸟儿发出这种声音时，尾巴上下摆动，是在说我想要个女孩。
“行了行了，大官人，拎着你的鸟笼回吧。”
“唉，哎，姑奶奶，再加一条大黄鱼。”女仆真正发怒了：“狗比倒灶（不磊落不光明的行为），鲜格格（某人贱格……或者献媚的样子）！滚出去！你以为我们是做这个生意的？要这样，你干脆去逛窑子算了。滚出去，快滚！”
秋……秋……秋，咣当！大门把鸟叫声关断。
杏花放下右脚，扣好衣扣，披上风衣，女仆进来了，嗒！嗒！一条金灿灿的大黄鱼连同一陀小银绽，放在了桌上：“滚啦！”杏花笑：“姐，这么容易？走，下午逛西江路去。”“又忘了师母的叮嘱？好好读你的诗吧。”
女仆瞪瞪她，面无表情。
“这离100万两还差得远呢，我想，最迟不能超过后天。三天之内没搞定，盛老四回过魂儿，就麻烦了。”杏花一跺脚，轻咬银牙：“姐呀，明天这色鬼准来，我们给他来个猛的。”
女仆想想，摇摇头。
“这事儿，急不得。你以为老四很蠢？我看，他只是色迷心窍而已，其实是有些聪明的，到底是盛家四少爷，一进门就听见了你在读书。当然，我也听得见，可我不知道你读的是些什么玩意儿，老四却明白，这就是差距。所以，不能大意。”
“那我明天？”
“做锦线，你是大师”
女仆笑笑：“我可是女仆，我没资格提示你的。”“师姐！”“我是女仆！”女仆瞪她一眼，走了出去。第二天，如约而至的盛老四，以二条大黄鱼的代价，偷窥了“睡觉也调皮的”杏花小姐，露出碎花绸被外的一条大腿和一条胳膊……
时间到，盛老四眼前尽是白花花一片。
在女仆面无表情地驱赶下，这厮这才拎着红雕木鸟笼，深一脚浅一脚地出去了。第三天，盛老四以五条大黄鱼的代价，终于踏进了杏花的香闺。
正在正襟危坐的杏花小姐，大吃一惊，跳将起来。
“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呀？”“没有呀，门是开着的，我就进来坐坐的呀。”美人如花，单纯如斯，逼得盛老四不得不装出斯文，儒雅的笑着，一手拎着鸟笼，一手捂心：“杏花小姐，请相信我，你也见了我爹，证明我是真心。”
杏花镇静一下，仍然站着，背靠书桌。
“我可没答应你什么，我们只是认识而已。不过，你家官邸可真大呀。你爹也不错，这么个朝廷重臣，学问不小，和蔼可亲，真不容易。”
于是，老四顺着对方话头，吹嘘起来。
“杏花小姐，我没骗你嘛，一开始我说我家官邸占地百亩，你还不相信，非要来看看，现在怎么样？”杏花露出了天下少女共同的另一方面，痴迷的喃喃道：“真是大呀，这么大的官邸，阿啦上海滩还从没看到过的呀，这要多少钱啊？”
老四伸出了五根指头。
“当初用了500万两白银，现在呢，老爹打算卖掉，结果，唉，”
一掌拍在桌上，咣！《随园诗话》经此一震，自己跳动着合上，封面上的四个大字映入老四眼帘，他拿起来瞅瞅，欣赏地看看杏花：“嗯，仓山居士的嘉靖年间刻本，不错。”
他那始终拎在左手里的画眉，发出了类似“科，科，科，科……”的叫声。
老四心疼的拍拍鸟笼：“别怕，宝贝儿，有我呢。结果，我也没想到，那些个世交，袍泽和朋友，都他妈的想占大便宜，最多出到100万两银子，有的还幸灾乐祸的，要我们倒贴什么损耗折旧费，才肯在我们卖不掉时进去坐坐。杏花你说，这世道尽是他妈的什么些人？”
杏花开心了，捂嘴而笑。
“不都是些商贾大户，达官贵人、文坛宿儒、梨园名优？怎么还不如一个市井小民呀？”看到美人笑了，盛老四也高兴得笑了，把鸟笼入在地上，不请自坐下来，深有同感：“对呀对呀，对的呀，都是些什么社会贤达，精英望族，真的还不如人家市井小民。那个黄捕头，知道吧？”
杏花摇头，茫茫然问。
“你爹那天也问过我，怎么，黄捕头是谁？很厉害吗？”老四介绍一番，又颇有感受：“人人都骂黄捕头是流氓，街痦，可我却觉得，黄在出价上，倒是挺比众多人耿直。虽然离我们的要价有差距，可毕竟人家是真心抱着银两来的，哪像那些掼浪头（讲大话，虚假和不切实际）？”
“那，黄出多少哇？”
老四伸出二根指头。
“二百万两，比我们的要价少一半。”杏花扑嗤一笑：“你们父子俩可真有趣儿，不卖给他就行啦。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小车无，其何以行之哉。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论语·为政》，孔夫子公元前551～前479年时就这样说过，这样漫天砍价的人，不卖给他就行啦？”
盛老四闻言有些吃惊，怔怔地看着杏花小姐。
杏花给他看得有些害羞，又是扑嗤一笑：“你们父子看人都这样呀？”低下头去，脸颊飞起二朵红云。的确，毕竟是盛宣怀家的公子。
一听这杏花小姐随口的引用，老四真晕头转向，惊喜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