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先不知道要演出,所以秋书语并没有带琴来。
她用的,是这栋别墅里叶老爷子用来当装饰品的一张古琴,需要重新调弦。
叶妈妈需要去招呼客人,所以就没一直在休息室里陪着她。
叶成蹊开始的时候还和她一起待在屋里,后来需要陪叶妈妈去跳支舞,就提前出去了一会儿,只剩秋书语一个人留在了休息室。
可就在他走后没多久,休息室的门却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秋书语一边轻轻拨弄着琴弦,一边头也不回的笑问,“公主,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要陪妈跳舞?”
身后的脚步声略微一顿,然后才又继续响起。
没听到意料中叶成蹊的声音,秋书语调试琴弦的手微停,若有所觉的转过头去。
入目,是孟凡森沮丧的一张脸。
公主……
她是在叫叶成蹊?
“不是他,让你很失望?”她不知道,当他听到她那么自然的叫出那声“妈”时,他的心里有多难受。
“有事吗?”
收回目光,秋书语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古琴,对孟凡森的到来说不上排斥,却也没有欢迎。
听到她的问题,孟凡森随之皱起了眉头,“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到了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的地步了吗?”
缓缓的抬眸看向他,秋书语的目光沉静而微凉,“是。”
“书语……”
“没事的话,我还要调弦。”
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她没什么好和他聊的,特别是在知道了孟晔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之后。她知道,孟凡森和孟凡淼应该对那些事一无所知,所以她并不想迁怒于他们,前提是他们能安分些。
像是追忆似水年华这种事,他显然找错人了。
没有理会秋书语的逐客令,孟凡森径自走到了她的对面坐下,垂眸看着她手下的那张琴。
“这张琴……不是你的那张……”不是那张,他们曾经共同抚过的琴。
“嗯。”
“待会儿要演奏什么曲子?”
“还没想好。”
当然,这话是骗他的,她只是不想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今天是叶妈妈的生日,自然是要选一支寓意美好的曲子。
而孟凡森也不知是为了引她多和他说几句话还是真的思虑不周,竟然诚心的向她建议道,“不如弹凤求凰吧。”
这次,秋书语干脆连回答都省了。
她不知道,他的思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简单了。
她没接话,孟凡森也沉默了下来,他凝神看着她,那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
小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
他去秋家做客,去的时候她正在调试琴弦,乌黑亮丽的发长长的散在背后,穿着天蓝色的裙子,落地窗外的阳光自她头上撒下,晕开一层层暖黄色的光圈。
只一眼,他就看得入了迷。
他很清楚,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书语就是一个小美女。
和他们差不多大的一群人里,大家都喜欢和她玩,她从不吝啬自己的玩具和书籍,总是会记得和他们分享,每次见面她都会带一些秋伯伯亲自烤的蛋糕和饼干给他们。
她温柔又善良,是他藏在心底的公主。
如果自己当时不是故作深沉的说了那番话,如果后来秋家没有发生那些事,或许……
他们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一时想的入神,孟凡森连自己几时朝她伸出手去的都不知道。
回过神来,就见秋书语往后退开,秀眉微微蹙着。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他近乎僵硬的蜷缩起手指,神色不太自然的笑了笑,“我也很久没有弹琴了。”
自从他们的关系疏远后,他就再弹不出那样的琴音。
他在家里摆了一张古琴,那是他在拍卖会上得来的,原本想送给她当生日礼物,但去年她生日的时候,她没有出现在他演出的现场。
所以那张脸,至今都还摆在他的卧室里。
说话的时候,孟凡森垂眸看向秋书语指下的琴,不知是为了缓解尴尬还是他真的很怀念从前和她一起弹琴的时光,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指腹轻轻划过琴弦。
“铮地”地一声,紧绷的琴弦突然断掉。
琴弦扫过秋书语拇指的背部,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的手没事吧?”孟凡森一惊,握住她的手就要查看,秋书语却用力将手抽了出来。
看了一眼绷断的琴弦,秋书语眸色愈凉。
她抽出两张纸巾覆在涌出血滴的指背上,站起身就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忽然顿住,“几点了?”
“……八点半。”
“孟凡森。”她忽然叫他,却没回头看他,“为什么时间都过去了,你还过不去?”
曾经以为走不出去的那些日子,现在都回不去了。
当她穿过了暴风雨,就不再是原来那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她了。
这个道理,她以为孟凡森明白。
对于现在的她来讲,不期而遇的,不一定都是幸运……
“过你自己的生活,也别再来打扰我。”说完,她开门走了出去,连头都没回。
她知道这话有些狠,但如果这样能让孟凡森醒悟的更彻底,并没有什么不好。
关门声传来,孟凡森看着紧闭的房门,眼中闪动着异常坚定的光芒。
书语,你难道不知道吗,凡是过去,皆为序章……
他曾经失去过她一次,现在有机会能够重新得到她,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不可否认的是,秦曼语和他说的那些让他心动了,所以,他现在正在做着自己曾经不屑做的事。
但为了她,他宁愿卑鄙一次。
轻轻抚过断掉的琴弦,孟凡森仿佛觉得自己还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
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他抬脚朝外面走去,刚步入宴会厅,就听到了一支韵律优美的琵琶曲。
秋书语会弹琵琶,这一点他很清楚。
只是他以为……
琴弦断了,她会选择演奏钢琴。
视线在场内转了一圈儿,看到叶成蹊所在的位置后,孟凡森端着酒杯朝他走了过去,眸中漾着丝丝笑意,比起刚刚在休息室时的颓丧,简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