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那个提出反对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身后还跟着一堆老幼妇孺,他们的目光里,都有着同样的决绝。
“我不同意。”小女孩身边的女人肩膀上扛着长、枪,眉眼温婉,嘴角带笑,只是声音却是坚决的。
“我也不同意。”她的身后,是已经佝偻了脊背的老人,老人一手握着拐杖,另一手却是握着一块板砖。他年轻时,这一块板砖可是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再给老子一柄剑,老子还敢上战场上浪一次!”说话的是已经没了一只手臂的男人,男人眉目都已经染了风霜,但是眉宇间的坚毅一如从前。
霍水仙的眼睛忽然的就湿润了。
“你们……”她站起身,看着那一群或老或弱的人,他们有的已经老去,有的还年幼,有的已经是残疾,对他们来说,也许拿起武器都已经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霍首领,我们不会成为累赘!”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坚守到最后一刻,这是我们的家园,由我们所有人来共同守护!”
“我的剑法已经练到第三层了!”
“部落,由我们守护!”
此时此刻,所有的首领看着他们部落的人,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快了起来,分明没有风,也没有沙,可是他们就觉得自己被风沙迷了眼。
麒麟部落的首领松开了转煞的腰,不自觉的起身走下了主位。
“我们,还需要退路吗?”霍水仙转过头,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们已经不需要退路了!战,或者死,在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会退缩!
转煞一个踉跄,身子险些站立不稳,她的手死死握着那主位上的扶手,她的骨节都已经泛了白,本就苍白的脸色如今更加是一片惨白。
若是她选择了跟着沈玉衡修仙,是不是如今她就能像是沈玉衡一般,天神一样的挡在他们面前,替他们斩杀所有魔物,替他们遮挡风雨?
以及保护好她想要保护的人……
可是,没有如果,她自己选择了一条荆棘密布的路。
她以为凭借着那可笑的利益就能让朱雀部落爬上第一部落的位置,可是她忘了,在那之外,更重要的是一个部落的实力。
这么多年,她除了一身狼狈,什么也没有得到,或者,她从一开始就已经陷入了歧途。
“不需要了。”麒麟部落的首领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那紧皱的眉头都渐渐抚平。
他们不需要退路了,他们需要的,只是战!当魔物来袭,他们便战!
“三不管是整个九州的第一道关隘,若是三不管失了,那么魔族便可长驱直入,到时整个九州都将沦为魔族的附庸!”
“我们守护的,是整个九州啊!”
残疾男人的眼里忽然有泪花迸现,他的声音嘶哑,每一字每一句都几乎是在呐喊。
他走过南,闯过北,最后在三不管安顿了下来,对于三不管的重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若是三不管被魔族攻陷,那么整个九州都危矣!
“所以,为了九州之上所有的老幼妇孺不需要拿起兵器来对抗魔族,我们绝对不会退缩!”
“我们绝不会退缩!”
或是苍老或是稚嫩的声音忽然整齐的响了起来,那声音几乎要把天际都震碎。
所有的部落,忽然之间都变了一个气氛,孩子的玩具变成了刀剑,每一个姑娘都丢弃了自己的红装,换成了一柄又一柄的长剑,她们扎起了自己的长发,涂装抹粉的时间都变成了练剑的时间……
距离上次打退魔物还没有几次的功夫,潮水一般的魔物再一次朝着整个三不管汹涌而来。
那样汹涌的魔物大军让人看了头皮都发麻,可是整个部落的人却没有一个会畏惧的。
“亡寒,你……”转煞扯住了亡寒的胳膊,她的身子还是许多年前那样的单薄,整个人也瘦削的可怕。
“干什么?”亡寒语气不善的看着她,自从她开始攀附那些实力强大的部落首领,他就已经渐渐疏远了她,如今的亡寒转煞,已经是一对陌生人,而不是从前配合的天衣无缝的朱雀部落的首领和祭司。
转煞的身子颤了颤,抓着亡寒胳膊的手颓然的松了下来。
亡寒转身大步离开,他的身后,朱雀部落的祭司亦步亦趋的跟着,那法杖之上晃动的彩羽刺的转煞的眼睛生疼。
果然,再也回不去了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孕育着,可是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
为了所谓的壮大部落,她跟过无数的男人,可是除了把自己最爱的人越推越远之外,她什么也没有得到,只除了这一身的狼狈。
每一个部落的人都已经奔赴了战场,只除了她们这些连武器都拿不起来的人。
魔物,他们所能见到的,只有密密麻麻的魔物,长剑已经染了血,剑刃已经豁了口,可是霍水仙还在机械的挥动着长剑。
这一次的魔物远比上一次的多,可是他们不能有一丝的退却。
退辄死!
“首领!”杜宇凄厉的呼喊忽然响了起来,霍水仙木愣愣的看着那个穿透自己的胸腹的手臂,在她的身后,是那连五官都没有的魔物发出的桀桀的笑声。
身子轰然倒地,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阖上,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她所站的位置顷刻间就被魔物所占据。
杜宇抹了抹喷涌而出的眼泪,手里的长剑舞动的愈发快了。
无数人看见自己的伙伴被魔族撕碎,可是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抹去泪水,再次挥动起手中的武器!
若是他们不努力,那么被撕碎的将会是更多人的伙伴!
血,铺天盖地的血,无数的内脏碎片和细碎的血肉混成了这最狼藉的战场。
可是已经没有人能来打扫战场了。
长剑早就崩了口,剑身已经被血染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亡寒用自己还没被砍掉的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迹,只觉得脑海都是一片嗡鸣的声音。
“要死了吗?”眼前忽然出现那个单薄的身影,亡寒甚至连再去回忆她都做不到,他的眼前已经被一片的黑暗所占据。
整个战场上最后一抹身影也倒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