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半晌,内心天人交战十分纠结,若按照我一贯的作风来说,此事属于因果,这是上官家自己种下的恶因,就应当自己承担后果,旁人无权干涉,可此事是关于我的徒弟,更何况还是爷爷的安排,我若是贸然退出恐怕也不妥当,更何况我私心认为。
——既然是上官家的先祖做错了事,他们就理应自己承担,凭什么要让稚子上官飞天以命偿还,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若是说祸及子女,其前提就是惠及子女,上官飞天从小就被送了出来,被人当做孤儿看待,自己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不知遭受了多少人的白眼打骂,如今仍然能成长为这幅正直热血的模样,已经实属不易,凭什么要为沾染着血脉的家族卖命?
“那块木牌在哪儿?”我紧盯着上官曦,有些迟疑的说道:“你可别告诉我是你手里这块儿。”
“你猜对了!”
上官曦咬牙切齿的说道,随手把那块牌子扔给我,并没有刚才幻像迷魂阵里的那块儿流光溢彩,只是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牌子,甚至除了是金丝楠木铸造的,连个特殊的花纹都没有,就这玩意是能激起风水宝地的宝物,开什么玩笑?
他兴许是看到了我目光中的疑惑,一只手捂着胸口艰难的说道:“谁知道这块破牌子是怎么回事,或许我不是上官家最小的子孙,在我手里一点儿用都没有。”
“不应该……”我把玩着这块木牌子并没有深究,只是淡淡的看向痛苦的上官曦,将所有事情在脑海中捋了一遍,只是总有说不通的地方,让我心中隐隐升起疑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又重新归于记忆的深渊,找寻不到半点踪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你为什么给女儿取名叫上官婉儿?”我皱着眉头说道:“犯了先人的名字的忌讳,你不会不懂吧!”
我近乎是急促的问道,似乎抓到了什么线索。
“谁知道上官家该死的族谱是怎么论的,当初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执意要给婉儿起这个名字,我想着不过是个称呼,便随了老人家的心愿,现在细想,简直极为晦气!”
上官曦仍然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我的问题,半晌才垂头丧气的说道:“好像说的是论资排辈,这一辈的女子该叫婉儿,可也没见上官玲用这个字儿,我也疑惑了好久。”
“上官婉儿是历史上有名的才女,三岁作诗,七岁吟赋,后来就算成为妃子也是宠冠后宫,更何况是武皇眼前的大红人,历史上女子能做到这般地步的本就寥寥无几,你就没发现你的女儿,和这位记入史册的才女有些相像吗。”
“我应该知道什么!”上官曦却突然暴躁的问道,简直要把牙龈咬碎:“我管他什么像不像的,婉儿就只是我的女儿,仅此而已!”
看着他如此抗拒的样子,明显事实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两个字,如绚烂的烟火一般,直接在记忆深渊爆炸开来,瞬间恍然大悟的脱口而出:“轮回!”
“什么?师父你在说什么?”上官飞天不解的问道。
“天地万物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律,所谓生生不息正是如此,一个家族从蒸蒸日上到泯然众人,正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
“寻常人家起落寻常,都是有始有终,就连王朝也不能保持祖辈兴盛,上官家也不例外,从前巅峰的辉煌是由一名叫做上官婉儿的女子开启,如今的落寞,也定然是从一位叫婉儿的女子结束!”
“你在胡说什么!”上官曦原本被九字真言消耗了所有气力,如今却如濒死的猛兽一般,突然又向我扑了过来,这次没有讲究任何章法,而是近乎残忍的肉搏,显然是绝望到了顶点。
“婉儿不过是个寻常小姑娘,凭什么,凭什么这一切的后果都要她来承担!”
上官曦的手脚极其麻利,直接取出腰间那把柳笛,用尽全身力气向我猛然袭击而来,他这番如同困兽般的争斗在我面前就是小儿科。
我甚至都没有用功法对付,只是拿出桃木剑猛然抵挡,那召唤毒虫蝎子的笛子立即碎成两半,掉落在地。
我瞳孔紧缩,看着那些笛子的碎片眼皮瞬间跳了一下,心道不好,甚至来不及质问上官曦,便赶紧拎起上官飞天的脖子他凌空踏步而去。
——这笛子是控制那些毒虫蝎子的手段,如今笛子被毁,那些东西肯定不受控制,说不定发起疯来连自己的主人都能反噬!
而我画的那些东西定然抵挡不住这些不要命的攻击,我和上官飞天虽然有自保之力,但王马扎和那些小年轻估计只有等死的份儿。
“这不可能,凭什么是我的婉儿?”身后传出像野兽一般的嘶吼,我已经无心回头再看,也不忍看到这一幕。
或许是那句轮回刺激到了他的神经,或许是他早就猜出了此事的真相,只是不愿承认罢了,既然他自己已经陷入了癫狂之中,除了自己走出阴霾,旁人毫无救助之力。
只是尽管如此,我心中仍然感慨颇多,父爱深沉,才把一个人逼至如此境地,若我的那番猜测真正成立的话,那么那位婉儿姑娘如今的神魂不稳,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师父,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一下子就疯了?”上官飞天被我拎着衣领,仍然不解的问道。
“你们说的东西我听的懵懂,每一个字儿我都知道,但合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所谓的轮回?”
“现在时间紧迫,你不理解没关系,等我出去之后慢慢跟你说,我说呢,爷爷为什么要插手管这档子闲事儿,原来不光是为了上官家的人,还是为了上官婉儿!”
我勾起嘴角,看着眼前那几个哭爹喊娘的小年轻,都害怕的缩成一团。
王马扎虚弱的靠在一旁,上官曦现如今已经疯了,扣押他的神识也自然放了回来,不过这小子显然没有缓过劲儿,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儿,正在往裤兜里塞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