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孩童围着一个小姑娘,正在推搡打骂,我依稀可以看出小姑娘长大后的风采,的确是极其美艳,一双眼眸如秋水般透彻,如今也变得呆滞,只是默默忍受着同伴的袭击,并未言语。
我见小姑娘虽然衣着干净,但却朴素至极,白寨的人都爱身穿湘西苗疆的传统服饰,身上银饰叮当作响,而这小姑娘全身只有盘头的素银簪子,看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想必应该是家中无大人教养,只靠亲戚接济,所以在小孩当中,才会被人瞧不起。
“你们先等等!”我皱着眉喝停孩子之间的打闹,这毕竟都是些没长大的孩童,我与他们多做计较,难免有失身份,更何况家中大人定然心生不满,我才初来乍到,没必要那么出头冒尖。
“她弄坏了你什么样的风车?”我放缓了声音问道。
为首的人看到有人替小姑娘撑腰,态度瞬间收敛了不少,只是怯懦的望着我,缓缓的举起一只破碎不堪的风车,应该是被踩碎的。
“我们原本玩的正好,谁知她突然冲出来把风车踩碎,我过生日阿娘才奖励我这么一只风车,她凭什么弄坏?”
“那她是故意的吗?”
我此话一出,这几个孩子面面相觑,都默不作声,我叹了口气,从钱夹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为首的孩子。
“以后看清楚了再难为人,既然她不是故意的,说话就不要这么难听,拿着钱再去买个风车吧,以后不要欺负她了。”
这群孩子欢天喜地的跑了,我这才注意到神情呆滞的小女孩,若换到普通孩子身上,恐怕早就对我感激涕零,而她只是淡然的冲我感激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多谢叔叔出手相助。”
这番做派还真是令人吃惊,我看着她,却突然想起了寨子中的圣女,这两人漠不关心琐事的模样,还真是极其相似。
“我说你这瓜娃子跑哪去了,原来刚才在宴席上英雄救美的威风没逞够,跑这来调解小孩子的矛盾。”
何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小姑娘,随后示意我跟他走。
“夏明那小子估计是稀里糊涂把你骗过来的,要不然你也不会什么事都没搞懂。”
何老带我回到了我们暂时的歇脚之处,随后谨慎的关闭门窗,又在屋子内撒了一圈雄黄,他清扫浮尘,窗子轮廓有一瞬流光闪过,这是下了慎言咒。
无论身处何处,都难免隔墙有耳,况且就算无人听去,还有鬼神之说,多做几分防备总是好的。
“你可知你刚才救的小女孩是谁?”
“不知。”我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随后缓缓的说道:“不过我看那小女孩分明很有灵气,怎么行为做事那么呆板。”
“那就是下一任的圣女。”
何老捋着胡子,目光也透露出几分不赞同:“圣女终身都不能婚配,直到临终才能卸任,而且圣女也不能和寨子之人过多接触,寨子把她们当作神仙一般对待,可一个活生生的人,硬生生的被捧到神仙之位,是祸非福。”
“可那个小姑娘若真是预备圣女,又怎么会受人欺凌?”我疑惑的问道。
“每一代圣女都是这么过来的,白寨挑选圣女的标准极其严苛,首先要父母双亡,六亲断绝,孤独至极,其次要在危机时刻临危不乱,面对普通百姓要懂得怀着怜悯慈悲之心,等到十几岁时,还要过春心这大关,圣女哪那么好当。”
“就算是寨子里的这一任圣女,你刚才见过的海棠,也是在老圣女临终之前,才经历了层层考验,被选拔上来的。”
“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事。”我想起刚才海棠对人冷漠,原来不是自持身份的目下无尘,而是已经习惯用疏离对待身边所有人。
“既然如此,需要保护众人的圣女,小时候被这些寨子中的村民欺负,长大后却要为这些人牺牲自己的一生,说起来是光风霁月,实则就是政治的牺牲品。”
“谁说不是呢?”何老叹息一声:“所以让你小子对海棠好点,别老跟人姑娘面前耍帅,我见那小姑娘还是挺崇拜你的。”
我沉默不语,把这些调侃之言全部挡在脑后,开始认真思索另一件事,海棠告诉我白寨之人不可信,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此行毕竟是来追查幽冥殿的下落,而幽冥殿养出的那些蛇蝎毒物,白寨之人并不会饲养,他们应当和黑寨有着数不清的关联,但……
能够如此为难自己的同胞,白寨的信誉度在我这也打了折扣。
“之前老王说他母亲是寨子里的人,他是白寨还是黑寨的?”
我突然想起王肃扎在车站的自我介绍:“我刚才看他们相处时,并没有过分熟络。”
“老王也是个奇葩。”何老笑吟吟的说道:“他母亲是唯一从白寨里逃出去的圣女,妄动春心,和一名修道之人结为道侣,两个人双宿双飞,也算是一对神仙眷侣,这可把白寨的人恨得牙根痒痒!”
“既然如此……”
事实若真如此,那老王怎么会不计前嫌的帮白寨度过难关,难道不想给自家母亲讨回公道?
“谁跟你说他是为了白寨?”何老仿佛能琢磨透我的一举一动,他慢条斯理的说道。
“他毕竟还是政府高官,什么事情要以大局为重,如今看着苗疆湘西的情形,还是白寨笼络人心,我们自然要助众望所归者,方能长治久安,我们部门出现是为了平衡,制约各方民间势力,而不是追求所谓的公平。”
这番话说的倒是实情,天下不平之事太多,单凭个人力量很难改变,尤其是像白寨这样传承近千年的习俗。
若是硬生生的让他们废弃圣女,那又该由谁来守护宝物,这些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只能先稳定大局,平定灾殃,才能追求公平。
“倒是你,我问你句实话,你此次苗疆之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何老目光如炬的盯着我,一字一顿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