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晗听着耳机里言旭和钟离的对话，微微蹙了蹙眉，“有把握吗？”
言旭歪头沉思了一下，笑了笑，“五五分。”
五枪下来，他大致对钟离的枪法有了认知，差不多摸透了他开枪的频率，比下来，结果未知。
而且钟离这人无比惜命怕死，‘赌命’两字无形之中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心头，心态不可能一点都没变化。
强强对决，只需要一点点细微的差别就可以取胜。
钟离惜命，他同样惜命。
不同的是，钟离怕死，而他——
不怕死。
“确定要赌？”陆晗轻声问道，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任何情绪。
她了解言旭，凡是他说过的话，从来没有食言过。
但是倘若这次言旭真死在钟离手里。
哪怕他答应了钟离，王牌不会寻仇，可不管是她，还是黎羽，亦或是宋景辰，都不会同意。
无论花费多少精力，他们都会杀了钟离，给言旭报仇。
哪怕不择手段！
言旭活动活动了手指，嗓音依旧温柔，“放心，我不会有事。”
好吧。
陆晗敲了敲耳机，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翘着腿，靠坐在沙发上，将电脑斜放置腿上，一手支着额头，就这么慵懒散漫的静静看着屏幕。
最后一枪，比的就是速度，基本上谁先开枪谁就赢了。
陆晗随手拿过桌上的杯子，拧开，直接仰头喝了一口，动作陡然顿住。
她垂眸，黑色的保温杯，杯口还冒着热气，清清淡淡的蜂蜜香气四溢在鼻间。
仿佛空气都变甜了。
她就着这个动作，再次喝了一小口。
口感绵软细腻，温和爽口，甜味恰到好处的合她胃口，既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她爱吃瑞士糖，但并不代表她爱吃甜食，她对甜味的接受程度比一般人要低。
这杯蜂蜜水的甜度，真的恰好。
他，是真的很了解她。
知道她所有喜好，也知道她的底线。
这五年来，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喜欢百合花，连蒋远周和言旭他们都不知道。
她一直，很想知道五年前发生了些什么事，甚至也一直都在暗中查探。
她为什么会失忆。
为什么十年前，她会‘死’在那场绑架案，又为什么会没死。
她很想知道，过去的她，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是，她潜意识里又不太想知道，甚至于有些莫名的排斥。
她体内那股随时都会控制不住的暴戾告诉她，她的过去，并不美好，反而很不堪。
午夜梦回的那些画面，太过暴力，太过血腥，同样太过危险。
她似乎，满手都是血腥，手脏的找不到一丝干净的地方。
她好像也并不喜欢过去的自己。
可是，不喜欢又能怎样？
她是携着仇恨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人，这辈子，注定只能生活在黑暗里。
她向往光明，却被困在深渊，挣不脱也逃不出。
原以为，接《倾城》，能让他们主动出来，可是却没想到，该来的人没等到，等来的人会是裴琛。
这是她，计划里的意外！
陆晗将盖子盖好，将保温杯重新放在桌上，不禁垂眸，眼里参杂了些别的情绪。
安神香。
迷香。
雪耳。
百合花。
蜂蜜水。
还有，那颗瑞士糖。
他没有多说什么，却用行动告诉她，她以前可能真的很依赖他。
一想起那颗瑞士糖，就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个吻。
那个带着苦涩和绝望的吻。
陆晗抬手捏了捏眉心，让自己不要去想。
将落在保温杯上的视线错开，触及电脑屏幕里的画面时，不禁瞳孔骤缩，猛然坐起身。
‘砰’——
‘砰’——
“言旭！”
寂静空气中传来一声急切叫声。
……
江天站在嘉泰门口，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那道压迫身影，不禁有些讶异。
他们老大这是也上去了吗？
看着裴琛的暗沉目光，他甩了甩头，迎上去低声道，“老大，陆小姐真的就是林小姐吗？”
说实话，江天真的有那么一丝的怀疑。
实在是，两人差别有点大，给他的震撼无异于是灭顶的。
若说五年前的林小姐，那是太阳光下的明媚女神，就像百合一样纯真美好。
那么五年后的陆小姐，就是夜色中的暗黑女王，盛开于忘川彼岸的曼珠沙华。
“什么意思？”裴琛倏然看过去，目光如炬的盯着江天，漆黑的眸子如寒潭，令人心惊。
江天身体抖了一下，将他追过去看到的那一幕原原本本一点也不带添加的告诉裴琛。
从嘉泰出来，他知道南荀就在附近，所以给南荀打了电话之后就跟着陆晗去了muse。
然而，他到了muse没多久，亲眼看见陆晗和那个调酒师交谈，他正想走得近一些，突如其来一群人将他紧紧的围着，连陆晗一眼都看不着。
好不容易等他出来了，却发现陆晗不在了。
他又急忙追着出来，听到附近人说好几批人跟着她进了小胡同，他大惊失色跟上去，谁知道就看到了那一幕。
想堵截陆晗的人，几乎十步一堆，跟堆垃圾一样叠在一起。
小胡同路不宽，而空出来的部分，刚好能过一个人。
陆晗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听到动静，她微微侧过头，皎洁月光下，精妙绝伦的脸上满是寒戾。
眼底嗜血的杀气几乎要冲出来，就像地狱深渊的魔鬼，被解除封印即将降临人世一般，让他下意识的腿打颤，几乎站不住想要屈膝跪下。
要知道他这么多年，作为裴琛的心腹，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但那一刻，他似乎听见了他生命的倒计时。
喉咙仿佛被扼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半响后，断断续续的话才从他口中冒出来。
他说：“陆……陆小姐，我是……大少爷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话落下的一刻，他好似看见她眼神松了松，然后压在他身上的那股气势慢慢消失了。
她眼底依旧冷的渗人，面无表情的情绪下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凉，路过他时，轻飘飘的看他一眼。
肃杀，冷酷，仿佛暗黑修罗。
那一眼，让他心底生凉。
哪怕现在想起，仍心有余悸。
听着江天的话，裴琛眸光动了动。
他闭着眼睛，仿佛能想象出来那是一番什么场景。
紧紧握着拳头，长睫下满是心疼，他怎么不早一点醒过来。
哪怕早一点，让他能在那个时候抱抱她也可以。
裴琛心底忽然涌起一阵绝望，心脏一点一点被往外扯，细细密密的心疼，酸楚，席卷而来。
因为不想有所羁绊，所以才要距他于千里之外吗？
可是，晗晗。
太晚了。
他们之间，从九年前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就注定纠缠！
“我要晗晗这五年来，所有的记录，事无巨细。”
裴琛倏然睁开眼，脸色沉如锅底，厉声道。
“还有五年前边境接诊晗晗的那名主治医生，两天之内，我要在宁城见到他。”
说完，裴琛突然转过身，朝嘉泰走回去，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坚决。
九年前，他要她。
现在，他同样要她。
这辈子，他也只要她。
谁也不能阻止！
裴琛还未走到嘉泰门口，对面的南荀拿着手机冲过来，满脸急切，“我操，琛爷，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