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
裴琛身形微僵，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眸光亮了一瞬，又想到现在失了忆要和他划清界限的陆晗，眼神又暗下去，抿了抿唇，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他垂眸片刻后，偏过头看向南荀，漆黑如点墨的瞳仁晕染出几分流光，嗓音低沉醇厚，敛着三分缱绻。
“南荀，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如果不是她，我至今仍在深渊。”
是陆晗将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让心脏流出来的血变得不再冰冷，让他孤寂的世界开始有了光亮，让他不再觉得自己是世间多余的一个人。
初识时，她对着他扬起的那一抹笑意，就像灰蒙天空被撕开大口，顿时霞光万道，照亮了全世界。
其中，包括他的世界。
自此，他才觉得余生有了意义，才觉得他，还是活着的。
因为有她，所以才没让他坠入无边地狱，陆晗于他，从来都是不同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深几许，大概便是如此吧。
南荀眸光微凝。
对裴琛的了解让他下意识的想到一些往事。
裴家的事情，知情的老一辈全都顾忌着裴家老爷子，而被封了口，人人讳莫如深，流传下来的不多。
豪门之间牵扯太大，几乎一环扣一环，算下来，到现在已经三十来年了。
时间流逝，没人提起，自然有些事情渐渐被人遗忘在岁月长河里。
而其中被人遗忘的，还有三十多年前秦家那位惊才艳艳的二小姐，秦楠。
也就是，裴琛的母亲。
他对这位秦二小姐，知之甚少，但小时候，楠姨执掌裴氏时的雷厉风行，哪怕他才刚记事，亦令他毕生难忘。
那是一个手段魄力，皆不输任何男子的女人，可以说，裴氏能有今天的鼎盛，前半生是因为有她，而后半生是因为裴琛。
可是，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女人，会红颜薄命。
死前骨瘦如柴，被病痛折磨，生生再也看不见之前的半点风采，并且还背了一身骂名。
甚至到了现在，若问起秦家小姐，世人估计也只记得秦三小姐秦渺，而不记得还有位二小姐秦楠。
他因为和裴琛从小相识，所以才知道了这些。
可，他知道的亦有限，也仅限于此。
虽然裴琛从来没说过，但这么多年的相处，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情谊，没人比他看得更真切。
裴琛，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
他不是不好奇，秦家怎么会对楠姨不闻不问，甚至连死都不愿意见一面，仿佛秦家从来没有这么个人一般。
而裴琛对秦家的态度亦让人匪夷所思。
不像有仇，倒像是有愧。
若不是裴琛背后帮忙，这几年秦文昊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而且，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他不让她姓裴，反倒给她取名秦筱筱，跟着楠姨姓秦。
种种迹象都表明，裴琛对秦家的感情或许比对裴家还要深一些。
不，不是或许。
是肯定。
裴琛对秦家比之裴家确实上心不少。
说实话，以他的手段，要是想查，他有这个自信能查到，但事关裴琛，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查下去。
南荀蹙着眉，定定的看着裴琛。
不知过了多久，他倏然展颜一笑，伸手拍了拍裴琛的肩膀，对着嘉泰扬了扬下巴，低声道，“去吧，其他的事交给我。”
裴琛这几年的变化，他看在眼里。
自从被裴家老爷子送走之后，再加上当年秦筱筱的事情一出，他身上的那股暴戾在遇上陆晗之后才有了收敛。
哪怕他没见过他们怎么相处，哪怕他事先不知道陆晗的存在，但这样子的变化，太过显而易见。
若是陆晗真的死了那便罢了，可既然她没死……
作为出生入死的兄弟，虽然他经常吐槽他，但，他仍旧希望裴琛可以活得轻松一些。
楠姨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他不想再加一个陆晗。
不然，就真的对他太过残忍了。
既然已经放在心里那么多年了，那无论如何也要求个结果才是，哪怕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死磕又如何。
＊＊＊＊
南荀风风火火的离开，离开前还把江天一并给叫走了，嘉泰门口又只剩下裴琛一个人。
半夜，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裴琛独自站在路灯下，昏暗灯光将他投在地上的暗影拉的无限延长，几乎与灰暗融为一体，他周身弥漫着寡淡孤寂气息，却又牵扯出一丝唯我独尊的矜贵。
他仰起头，看着十楼的位置。
虽然知道看不见她，但他仍没移开视线。
楼上。
陆晗挂完宋景辰的电话没多久，手机不停的弹出微信信息。
她拧了拧眉心，点开微信，在看到詹宁头像右上角红红的10时，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就这么一会儿，消息已经从10变成12，且在持续增加。
陆晗觉得手上的手机都变得滚烫起来。
詹宁什么都好，身手头脑，处事手段，应变能力，堪称一把好手，是她最得力的心腹。
在王牌的地位，也是数一数二的。
尤其是陆晗不在的时候，或是找不到陆晗的时候，几乎都是他主事。
但，他就是话有点多。
陆晗抬手揉了揉眉心，随意的扫了一眼，看到长长的语音条，选了最短的一条点开。
就在手指落下的时候，手机里顿时出现詹宁的鬼哭狼嚎。
【詹宁：呜呜呜，我就知道我果然还是老大的心肝宝贝】
陆晗：“……”
得了。
听这语气也知道不是什么大事。
陆晗正想扔了手机，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返回的手指顿了一下，重新划拉着手机找到他发的第一条语音，点了下去。
整整十多分钟，才将詹宁的语音听完。
无非就是看到陆晗今晚在国际网上发布的信息，再加上时隔一年，他终于从muse这个对他来说无异于是龙潭虎穴的地方出来，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所以一个劲的给陆晗发信息。
詹宁是在私人飞机上看到的消息，彼时他刚上飞机没多久，看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尖叫一声。
他们家老大太霸气了。
直接当着全世界的面，对炎盟下战书。
明确挑出她要来抢这批货，若是最后真成功了，炎盟的面子里子就全丢光了。
丢人，从道上丢到国际上，简直杀人诛心。
想想这个，他就通体舒畅。
老大骚操作，他服！
他倒是一点也不怀疑陆晗会失手，因为陆晗从来没有失手过。
所以他在看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老大这是在给他报仇吗？
今晚刚把他从muse弄出来，就搞了这么一件事，肯定是在给他报仇！
所以他肯定还是老大的心肝小宝贝对不对？
这一年，老大肯定是因为有事所以才会让他在muse待了一整年而对他不闻不问的对不对？
瞬间，詹宁就跟陆晗单方面和解了。
陆晗：“……”想多了！！！
詹宁的兴奋没维持多久，手机的微信信息打断了他的激动。
他迫不及待的点开陆晗给他发的信息，看到屏幕上静静躺着的那九个字，顿时手一抖，手机直接掉在地上。
他没看错吧？
詹宁咽了咽口水，指尖有些轻颤的捡起手机，揉了揉眼睛再一次垂眸。
【老大：安东尼对你做了什么？】
还是这九个字，没看错！
詹宁脸上的笑意僵住了，死死的盯着这几个字，眼睛里情绪尤其复杂。
半响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吸了吸鼻子，颤抖着手指给陆晗回消息，看着还有些……
委屈？
几分钟后，陆晗看着屏幕上的一排字，瞳孔微微缩了缩，然后忍不住嘴角轻轻抽动了两下，眼里也微不可见的沾了几分笑意。
詹宁是她带出来的，她很了解他的能力，哪怕遇上安东尼，也不可能那么惨。
难怪黎羽会将他扔进muse，还让他穿女装一年。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