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晗忽然想起最近几天跟裴琛的相处。
嘉泰1012里，被她拆穿迷香之时，他看她的眼神，目光灼灼得让人心惊。
muse外的车上，猜到她想法后，他眼眶湿润近乎恳求的让她别不要他。
嘉泰门口，见她提着蛋糕祝他生日快乐时，眼里迸发的光芒比天上星更加明亮。
昨天晚上，欺负她，非要让她叫他名字时浑然一身的无赖。
还有今天中午，他笨手笨脚的给她挽发，给她剥虾，给她做了一桌子的菜。
这些样子的他，温和，深情，宠溺，和别人口中那个喜怒无常，冷酷无情的‘活阎王’完全沾不到一点边。
好像在她面前，他从来只做裴琛，而不是那个人人闻风丧胆的裴家大少。
“咳……”
蒋远周抬手，将手里的酒仰头灌了下去，灌得有些急，被呛到了，整个人咳得脸色通红，眼眶都红了。
“咳咳咳……”
陆晗回过神，看不下去了。
凑过去，手掌搭在他后背，替他拍了拍。
力道不算大，也不算小。
好半响，蒋远周才缓过来，他偏过头，冲着陆晗笑得妖娆，桃花眼微微上挑，眼中还含了一丝雾气，刚刚咳了半响，嗓音也带了些被晕染的磁性和嘶哑。
他张开双臂，嬉笑着说，“宝贝，真贴心，来，远周哥哥奖励你一个抱抱。”
陆晗冷冷地看他一眼，随手一个抱枕扔过去。
蒋远周假装被抱枕打翻，嘴里‘哎哟’了声，才慢慢坐起来，将抱枕抱在怀里，吸了吸鼻子，装模作样地说。
“宝贝，你可不能始乱终弃啊。”
他这两天从头到尾的好好想了一遍。
将裴琛这几年的事情能打听的也全打听了一个遍。
有些事情，陆晗没查到，不代表他没查到。
毕竟他一直在宁城。
不说所有事情都知道，但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裴家。
很复杂。
尤其是五年前，裴琛大权在握时，一声不吭扔下裴氏出了国，整个宁城都议论纷纷，但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因着这几年和南荀斗得你死我活，除了魅夜，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南荀身上了。
打交道打得多了，自然知道有些消息也就理所应当了。
他曾经无意间听过南荀和韩景铄说起裴琛，说他是为了一个女人才放弃了裴氏，退出了宁城。
他当时没怎么在意，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笑。
裴琛这种冷酷无情的人居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裴氏？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说出去，估计都没一个人会相信。
可这两天，他反反复复将这些事情想了个遍。
五年前，裴琛扔下裴氏退出宁城，五年未归。
五年前，陆晗回了宁城，却没了记忆。
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两件事，但若是加上陆晗失踪那五年便是和裴琛在一起这样条件的话。
那就全都说得通了。
五年前，裴琛或许是因为陆晗才退出的宁城。
但，陆晗又怎么会回了宁城？
而且……
不知想到了什么，蒋远周瞳孔狠狠一震，整个人僵在原地，似是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以至于胸膛都在微微起伏不定。
半响后，他有些复杂地看向陆晗，咬了咬唇，艰难开口，“晗晗，有件事，我瞒了你。”
五年前，陆晗突然出现在他车里的时候，她人事不省。
是他亲手将她送进了医院，她昏迷的那几天，也是他亲自照顾，不敢假手于人。
他至今仍记得当时院长对他说的那句话。
院长说：陆晗脑子里曾经有颗子弹。
给陆晗做手术的人医术很高，换做其他人都没办法在陆晗活着的时候，有把握地将那颗子弹取出来。
头颅里的手术本就危险系数极大，更别提还是取子弹，稍稍不注意便会死。
可那人却做到了。
也正是因为那颗子弹，压迫了脑神经，所以才会导致陆晗的失忆。
他救了陆晗的命，代价却是她的记忆。
蒋远周听过之后，只觉得手足冰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脑子里怎么会有子弹的存在，那必定是有人对她开了枪。
也就是说，有人想杀她。
他当时完全懵了，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些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所以他封了院长的口，将陆晗的病历伪装成了普通的车祸。
车祸失忆，本就是常事，哪怕有人怀疑，可也没人会有其他证据。
陆晗头上曾经中过一枪的事情，除了他以及宁城第一医院的院长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晓。
连陆晗，他都是瞒着的。
再加上，这几年陆晗也没出什么事，久而久之，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现在想想，才觉得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女生脸上神情挺淡的，完全看不出什么情绪。
蒋远周抿了抿唇，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晗晗？”
陆晗眉眼轻轻一抬，纤长乌黑的长睫下瞳眸幽深。
她轻轻点了点头，不清不淡地说，“我知道。”
她自己的身体怎样，她心里有数。
她脑子里曾经有过子弹的事情，她也早在三四年前就已有猜测。
全盘性失忆，无非就是几种情况。
其一，是用催眠术将记忆封起来。
其二，便是手术洗脑。
其三，便是外物刺激，头部遭受重创，导致被动性失忆。
催眠对她不起任何作用，手术洗脑如果不受刺激的话就会完全忘掉。
但她并不是一点都没印象，也就是说她忘的其实并不算彻底。
偶尔画面模糊，片段连接不齐，再加上她本能的就会一些东西，所以她才觉得会是第三种。
半年前，那个梦魇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经常做的那个梦——
梦里，漂泊大雨之下，她头部中了一枪。
陆晗微垂着眼眸，幽深瞳仁黑沉沉的，像是吞噬了所有星光，看不到一丝光亮。
浑身裹挟着说不出的狠戾。
蒋远周看着，只觉得心脏就像被紧紧揪住一般，泛着生疼。
他家晗晗，从出生到十三岁，都跟公主似的，被陆父陆母捧在手心里长大。
可偏偏十三岁后，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被绑架，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五年前，又被追杀，头部中枪，失了记忆。
而且，很显然的是，她这一身精妙绝伦的身手，也大概来自她失踪的那五年。
她出手狠绝，戾气十足，几乎动手就是跟人玩命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蒋远周完全想象不出来，她以前到底身处的是什么样的情形。
到底是在什么的环境下，才能让人从骨子里都透出来一股寒意，好似，她所有的举动，都只为了能够活下去。
他甚至不敢想象，她又付出了多少。
那个时候的她，也才13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