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梓珏的心底是崩溃的，遇上这样一个蠢丫头。
抬起头，正见她冒着精光盯着自己吃，大概饿狼也不过如此吧。方梓珏觉得。
瞟一眼另一碗饭，方梓珏冷冷出声，“你也吃吧。”
就等着这句话的小猫瞬间抱起那碗，飞快地吃起来，呼啦呼啦的。
然后，没等方梓珏心下嫌弃，她又噎着了。
一手捧着碗，一手猛拍心口，噎得脸红脖子粗，却依旧不肯将嘴里包鼓起来的那口饭吐掉。
是有几辈子没吃了？
方梓珏皱紧眉，“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小猫摇摇手，拍心口的手未停，正在方梓珏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就这么噎死时，缓了过来，半张开嘴，喘着粗气，而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方梓珏何曾见过这样的？紧皱的眉变成了满脸掩不住的嫌弃。
明天一定要重新买个丫鬟。这种太恶心太丢份了。
缓过神来的小猫瞅见方梓珏满脸的嫌弃，心口一紧，突然反应过来，她这是在主子面前，不是在人牙子那。
人牙子说，在主子面前这般是极失礼的，轻则挨骂，重则还得遭打受罚，赶去做苦差。
可是，如今她主子身边就她一个丫鬟，依照她对着主子的几分了解，挨骂受罚遭打干苦差大约不会，可能是直接将她赶走。
赶走？不行，她不能被赶走。
这么一想，小猫急了，眼泪汪汪，跪倒在方梓珏面前。
“姑，姑娘，对，对不起，我失礼，我……求姑娘，不要，不要赶我走……”
方梓珏：……她怎么知道我要赶走她，我表现的如此明显吗？
不见方梓珏反应，小猫更害怕，忍不住哭出声来，“姑娘，我错了，我保证，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姑娘……”
小猫一边哭一边抽抽，间或还打两个嗝，看得方梓珏更是嫌弃。同时也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也这般丑？貌似哭得动静也挺大的。
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方梓珏没了心思，这丫头还见过自己这么丑的时候，放出去跟别人闲话，岂不更糟？
“好了，谁说要赶你走？”
“嗯？”小猫哭声猛一停，吸着气，透过朦胧泪眼看向方梓珏，真的不赶她。
猛松口气，“呼”一声，而即便见她吹出个鼻涕泡，还是挺大，而后“啪”一声，爆了。
小猫欲哭无泪：糟糕，又失礼了。
方梓珏：……这个丫鬟要不还是赶了吧！
想想那画面，方梓珏回忆了遍，然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本哭兮兮的小猫见方梓珏这般笑模样，心底一松，没生气就好。然后也傻呵呵乐起来。
“姑娘，你笑起来真好看。”小猫愣愣看着方梓珏，“就跟这花，不对，是比这花开得还美。”
方梓珏觉得，留下就留下吧，蠢钝是蠢钝了些，不过有时说话还是能听听的。就像这才说的一句，直白是直白，不过听着倒也挺顺耳。
还是有可教导的余地。
“擦擦干净，起来吃吧。你不是说冷了不少吃么？”
想想，方梓珏又添了句，“吃慢点。”
“诶，是。”
没了压力，小猫吃得格外开心。不过鉴于先前的事，她不敢再吃快，刻意放慢速度。偷瞧方梓珏吃饭的动作，跟着学。
“总偷眼瞧我做甚？”方梓珏眼皮未抬，凉凉出声。
小猫紧地垂下眼，一脸认真，后又道，“姑娘吃起来真好看，就跟别人说的仙女一样。”
“仙女什么样，你知道？”方梓珏微不可见地勾勾嘴角。
“没有。”小猫摇摇头，很实诚，后又道，“不过我觉得，应该就跟姑娘你一样。”
方梓珏眉眼轻弯，没再接话。
见主子不搭理，小猫自也安静下来，认真地吃起来。
夏日里天热，饭也不会凉得快，闹腾那么久，吃进口里还是温热的。又不会太烫，很适度。
方梓珏静静吃着，确实，即便看着不怎么样，但吃起来味道还是好的。还有那泡的酸白菜，很入味，很下饭。
也可能是因为先前那一番或哭或笑，释放了情绪的原因。
“小，猫，你几岁了？”方梓珏随意问道。
“嗯，十三，等过了九月，就十四了。”小猫咽下饭，回道。
“十四？”方梓珏瞪大眼，很不可思议，她一直以为才八九岁。
竟然只比自己小半年。
“我长得慢。”小猫腼腆笑笑，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只是因为长得慢吗？自然不会。瞧她又瘦又小，面色暗淡，就知是吃不上东西引起的。
方梓珏没再问什么，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家里过的如何。能卖身为奴为婢，自然也是一桩难言的伤心事。不听也罢。
瞧瞧自己，再看看她，并没有差几个月，模样上却相差那么多。看来自己以后要多弄点吃的给她，把她养好一些。
不然带出去太丢她脸。方梓珏绝不会承认她是起了同情心。
“放心，以后你跟着我，其它保证不了，但吃饱穿暖不是问题。你一定会长高长胖的。”
话落，却见小猫又是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
“姑娘，你人真好。一定是九天玄女下凡来的。”
方梓珏：……有这么个成天在耳边动辄用朴实的语言夸赞自己的丫鬟感觉也挺好的。
“吃吧。”
“嗯嗯。”小猫吸吸鼻子，似小鸡啄米般点头。
原本以为主子是冷，傲，没想到主子人竟然这般的好。日后，她一定要好好跟在主子身旁，好好做事。
小猫下定决心。
“小，猫。”方梓珏拧起秀美的眉，觉得喊这名就跟唤宠物一般。
“嗯？”
“小猫不好听，你日后就叫，叫小苗吧？”方梓珏想想，道。
小猫愣愣，就点头，主子起的，都行。
“好，那我就叫小苗。”
“嗯。”方梓珏扬起个笑，看向外头渐暗下来的天色，本舒展的心情又拧起，“收拾了去问问，晚上怎么用水。”
日子总还得继续，不管是以何种境况何种心情，都得收拾好了，走下去。这，她很早前就知道了。
明天，总会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