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盏漂浮的莲台仿若天上星辰一般,散落在七彩湖面的各处,而每一盏莲台上都燃着一丝白色的火苗,火苗的光芒极其虚弱,仿佛一阵风吹过之后,它们就要悉数熄灭。
苏长陵将手指轻轻一划,一股虚无之力便卷着孟蘅身处的荷叶漂浮到了三千盏莲台的正中央,从孟蘅身躯的升起到落地,苏长陵精准的神识控制力竟然没有激起湖面上的一丝波澜,孟蘅惊叹于他神识之力控制纯熟的之时,苏长陵的声音已是再度从他耳畔响起:“现在你要做的便是在这三千莲台之中静坐,记住,五个时辰之后莲台上的火苗便会自行湮灭,在静坐的过程之中你的身躯不能有一丝的挪动,否则身下荷叶激起湖面荡漾,便会波及到每一盏莲台,而莲台上的火苗一触即灭,你的考验便算作失败了。”
苏长陵的声音气息极其微弱,但每一字似乎都让人心神一震,孟蘅轻轻应了声,当下屏息凝神,静坐荷叶之上,不再言语了,对于考验他是丝毫不敢托大,毕竟这关系着他们三人是否能够安然出孟陵。
在孟蘅静坐之时,苏长陵的身影也是漂浮到了天空之上,右手伸出,一册黑色深邃的古卷出现在了手掌之上。
黑色古卷上书“天哀”二字,卷册朴实无华,一眼看去,甚至毫不引人注目,但是在千年之前,为了争夺这一部《天哀》,苏长陵可是险些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苏长陵双目轻阖,千年之前的那一幕仿佛又出现在了眼前,那一夜风雨漫天,电闪雷鸣,胥崆崖上,面对着数千强者的围堵剿杀,他穷尽神识之力结成灵阵,想要与千人同归于尽,没想到经此一役,他居然逃过死劫,携《天哀》来到了长岭,得一孟姓子孙相助,布灵界,筑孟陵。
得到《天哀》之后,苏长陵才发觉这一部神秘的功法连自己也无法修炼,因为他手中沾染了鲜血太多了。
《天哀》功法,顾名思义,集天地之哀为己用,世间哀怨不绝,体内气息不断。天地之间怨念何止千万,此功法所需要的便是一副能够承载这天地怨念而不为其所控制的身躯,否则一旦生性不善,意志不定的人修炼了此功法,心性便会被这怨念所控制,沉沦魔道,无法自拔。
《天哀》的来历,极为神秘,传闻数千年之前,昆之西界曾经崛起一股极为神秘的势力,这一股势力名为不楚宫,这一股势力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横扫整个昆之西界大小门阀,成为这世间顶尖实力之一。
不楚宫门徒行事极为诡秘且凶残,所至之处,释放囚徒罪犯,怂恿他们杀人放火,****掳虐,激起民怨不断,而令人惊骇的是,不楚宫弟子几乎个个修为超凡入圣,以一敌千,曾经有不少一流实力向其发起挑战,结果都难逃宗毁人亡的厄运。
不楚宫独霸昆之西界之后,逐渐将魔掌伸向了昆之南界与昆之北界,在野蛮入侵的过程之中,终于激起了两大古老势力的不满,那两大势力便是隐藏极深的兵门与将门。
兵门与将门在远古时期本是同一势力,兵门主修兵道,而将门主修将道。
兵道旨在提升自己的修炼与倚仗手中的神兵来破敌,所以兵门弟子擅长冶铸神兵,并且每个弟子皆手持一柄通灵神兵,通过自身修为的强大与手中兵器威力之强横,兵门弟子在对敌之中几乎是没有对手,因此兵门弟子性情极为倨傲,目空一切。
而将门则是通过驾驭和操控外物来震慑对手,且将道法门分为三,其一为将兵之道,即以意念心神操控兵儡,排布阵势,攻城陷阵。
其二为将兽之道,即控制各类妖兽,大成者与妖兽相合,****合一,有毁天灭地之势。
其三为将气之道,便是通过神识之力制造出灵印,灵阵以及灵界来辅助修炼,以及困敌甚至是灭敌。
相较起兵门弟子来说,将门弟子心情则便于沉稳,手段也较为高明,虽然在单打独斗上兵门弟子要胜将门弟子一筹,但从掌控全局的能力上来说,兵门弟子则远远不及将门弟子。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兵将两道在不久之后便开始逐渐分离,各自为政,但由于同源同宗的缘故,两门虽然私下都对对方不服,但是表面上却是一团和气。
在不楚宫的侵袭中,由于兵门弟子急于立功扬威,在昆之北界与昆之西界的界关下,两股顶尖势力经历了一场惊天血战。
这一场血战据说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兵门以牺牲了三千弟子的代价,勉强将五千不楚宫门徒击退,而这一战之后,令兵门的气势严重受挫,由于兵门弟子的选拔要求极为严苛,三千弟子数量已经接近兵门总弟子的五分之一,这一场虽然赢得了胜利,但是所付出的代价却是极为惨痛的。
经此一役,兵门上层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与将门私下联系共同清剿不楚宫,将门也并非愚人,当下两门一拍即合,各派出一支精锐势力深入昆之西界,两门联手经过长达十年的清剿,才攻入不楚宫总坛,诛杀了不楚宫所有余孽,最后一个将门长老在不楚宫总坛之中发现了这一部神秘的《天哀》功法。
原来不楚宫弟子强横的原因便在于修行了这一部《天哀》功法,通过吸收这世间的怨念来提升自身的实力,也正是修炼了这一部功法,不楚宫弟子才会变得凶残嗜血,泯灭人性。
将门弟子虽然得此功法,但即可将其封存入禁地之中,不允许任何弟子修炼。而嗜武成痴的苏长陵得知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冒着逐出师门的风险将其从将门禁地盗了出来,从此之后,苏长陵日夜受将门弟子追杀,直到他假死遁世,来到了长岭。
苏长陵虽是武痴,但由于神识之力的空前强大使他对危险的预知尤为强烈,《天哀》功法之中所暗藏的凶险他也是一看即知,放着一本旷古绝今的神秘功法却不能修炼,这对于苏长陵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煎熬,于是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孟家的后人之中能有着能够承受《天哀》中的无尽怨念的纯良之人,因为苏长陵参悟千年,自始至终无法相信《天哀》功法的创制便是为了让人遁入魔道,反而他认为只要有人能够承受住其中的怨念,感悟真正的天地之哀,便拥有了升仙的最快捷径。
千年以来,能够仅仅凭借着最原始的承受力,便熬过了近十日的燃香湮息的人,除了孟蘅之外便没有了第二人,加上他身怀着菩提灵脉,恰好能够净化《天哀》所吸收的戾气,如此看来,恐怕这世间没有比他更适合修炼《天哀》功法的人了。
如今唯一令苏长陵不放心的便是孟蘅体内的菩提灵脉尚处于封印状态,而且他如今的修为太低,倘若遇到了凶险,恐怕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让他身怀世间两大至宝,说不定到最后结果却是害了他。
苏长陵望了孟蘅一眼,手中的黑色卷册随着长袖轻拂间便消失了去,他深吸了一口,盘膝坐于虚空之上,随着孟蘅一同息气凝神,静坐了起来。
孟蘅最初落座的时候心头还有着一丝淡淡的急躁与不安,但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这种感觉也渐渐抚平了,仿佛自己也与身处的空间融为一体了一般,感到呼吸无比平缓与自然。
孟蘅的静坐渐入佳境,而时间也如同流水一般缓缓流淌而过,正当最后一个时辰马上要结束的时候,原本悄无声息的半空之中忽然掀起了一阵细微的波澜。
一只七彩颜色的云雀忽然凭空而现,朝着孟蘅身前的湖面径直坠落而下。
虽然孟蘅双眼紧闭,但他的神识之力依旧活跃着,感知到那下坠云雀的动静,孟蘅心神微微一动,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一股淡白色的气息顿时凝成一道屏障,将那下坠的云雀给托了起来。
正是因为孟蘅这一细微的举动,他座下的荷叶也是因此微微一沉,悬浮周身的三千盏莲灯几乎在同一时间之中瞬间熄灭。
“失败了…”盯着那七彩云雀的身躯,又扫了一眼悉数灭掉的莲灯,孟蘅嘴角不由挑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对于这个结果孟蘅也是无可奈何,或许他并不想这样,但是无意识间的举动便使之促成了。
“后悔吗?”苏长陵身形缓缓飘落,立在了孟蘅的身前,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
“世间万物皆生灵,倘若我不去托它,那么它便有可能坠落到湖底溺死,我失去了这三枚玉简,或许还能找到其他出陵的机会,但是它的性命却只有一条,两者之间孰轻孰重,前辈应当比我清楚。”孟蘅摇了摇头,那七彩云雀身躯微微一动,竟再度展开双翅翩飞了起来。
“或许你不去救它,这世间自有去救它的人,你又何苦去牺牲自己的机会去成全一个素不相识的鸟。”
苏长陵望着那一只七彩云雀,神情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孟蘅沉默了片刻,忽然用手捂住了胸口,缓缓一笑道:“是它让我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