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气房之中一白一红两股气息不断激荡碰撞,最后被孟蘅不急不缓的呼吸悉数吸入身体之中,他体内灵脉之中的天地源气此时已经积蓄到了饱和的状态,银白色的灵脉闪烁着极度璀璨的光芒,这也预兆着他马上就要突破到洗髓七重了!
房内浓郁到几近成粘稠状的天地灵息依旧不断地蓄积着,小荛正在一旁托着香腮打盹,这种程度的源气她只需要轻轻一吸便可以全部吞入体内,但是为了孟蘅的修炼,她索性在旁边不管不顾地睡起了大觉。
“轰!”一道白色的气浪化作狂风,以孟蘅的身躯为中心,朝着房间的四处席卷开来。
狂风掠过了小荛额前垂下的一小撮黑发,露出了她光洁如玉的额头,小荛咂了砸嘴,慵懒地睁开了双眼,她已经在这里百无聊赖地呆了快十个时辰了,就在她马上要睡着的一刹,孟蘅终于突破到了洗髓七重。
“四个月到洗髓七重,这种修炼速度放在那些古老家族之中也是极其罕见的吧,也不知道孟大哥的父亲在他幼年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教过他一些隐晦的修炼法门,不然以这种速度持续下去…。。”小荛望了一眼身躯依旧纹丝不动的孟蘅,眼眸深处闪烁着浓郁的异彩。
虽说孟蘅目前的修炼仍旧处在筑基的阶段,倘若继续成长下去,日后的修炼定当艰辛无比,有些玄镜的高手所处的境界甚至是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停滞不前,但那也是后话了,等到千年难以寸进的地步,那么此人本身的修为当已臻化境,足以称雄一方。
小荛很好奇,眼前生性如水的男子将来究竟能够成长到何种地步,《天哀》功法曾经被一载入天灵琅嬛录前十,在这一至尊功法圣榜之上,但凡能够进入前一百的都是极其罕见的仙境武学,而《天哀》又是其中尤为神秘的一部,其原因不仅是因为《天哀》的来历过于神秘,也因自创始至今,没有人能够将这一部功法修炼至大成。
能够有福缘修炼到天灵琅嬛录前十武学的人,他们往往有两种结局,其一是成为了这一片天地之中的至强,千载留名,其二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炼气阁中,一道身影如风一般地踩踏着阶梯,向上攀爬着,那人正是柳童。
不知怎么,柳童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他有一种直觉,今天夜里,似乎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他几乎是引入了整座炼气阁之中的源气灌注到了孟蘅所在的炼气房之中,而且将那一间炼气房的石门做过了手脚,他希望打开那一扇石门,看到的是一具已经烧成焦炭的尸体,而不是一个仍旧活蹦乱跳的人。
“他不可能还活着!”柳童这样反复告诉自己,但饶是如此,他额头上依旧冒出了细汗。
炼气阁每层都只有一盏极其昏暗的油灯,由于层与层之间的距离并不算短,因此每到了夜里,整个阁中便显得异常的昏暗,这倒不是因为孟家想节省一点灯油钱,而是刻意去给每一个修炼者制造一片异常静谧的环境。
柳童因为走得太急,险些一脚踏空,等到他走到孟蘅所在的楼层时,已经是有些气喘吁吁了。
以他的修为,身体本不该如此羸弱的,但是由于心中的一丝惶恐导致他极度不安了起来。
孟蘅所在的炼气房在天字号房的最里层,而走廊之上犹自昏暗无比,只有微弱的烛光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孟蘅必须死!否则林老追究起今日的过失来,我重返族中的机会便低了。”柳童一步一踏,空旷的廊道之上只有他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吼声。
看着即将靠近的最后一间石门,柳童深吸了一口气道:“即便没有灼烧死他,今日我也不能让他活着离开炼气阁!”
紧攥着双拳,柳童缓步走向那一道石门,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响了起来。
“谁!”柳童心中一跳,按理说此时炼气阁之中不应该有其他人的,他慌张之下,赶紧回身朝着那脚步声发出的地方疾奔了过去。
“是谁!是谁在?是孟蘅少爷吗?”柳童边跑边喊道,他知道黑袍人是不会这么晚还在炼气阁之中逗留的,倘若有人,那么不是先前入阁的孟蘅,便可能是孟家的弟子。
柳童的步履如风,不消片刻,他便看到了一个正快速下楼的身影。
炼气阁中的阶梯是没有扶栏的,柳童当下心中一急,当下竟飞身跳了下去。
看着头顶一道身影骤然落下,落荒而逃的那人竟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柳童激荡起全身真气,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衫,将他给揪了回来。
借着一旁石壁上的油灯亮光,柳童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庞。
“孟松!你这么晚来炼气阁做什么?”
昏暗灯火下的人正是孟松,自从上一次在孟英武会被击败之后,他心中实在是愤懑不过,于是每到夜里便偷闯入炼气阁之中修炼,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快速提高自己的修为。如此偷入了三日,一直相安无事。不料这一次不幸撞上了预备替孟蘅收尸的柳童,而且听到了他喃喃自语的一番话,当时心中又惊又怕无比,六神无主之际唯一想到的便是赶紧逃走,可是他的身躯过于魁梧,下楼时的脚步声太大,竟惹得了柳童的警觉。
“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孟松虽然平日里性情粗俗,但是他并不蠢笨,他见柳童神情之中流露出来的一丝阴翳神色,心中顿时一寒,双脚竟开始微微哆嗦了起来。
柳童见了孟松的神情,忽地狰狞一笑,阴恻恻地道:“刚刚我的话,你都听见了?”
孟松慌忙摇了摇头,惊惶道:“不!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既然什么都没有听见,那你害怕什么,跑什么?”柳童将干枯的手掌向上挪了挪,扼住了孟松的咽喉,冷冽一笑道。
“我…我偷偷在炼气阁…炼气阁之中修炼…。见了您…我害怕…所以。。所以我才跑的…”逐渐加重的掌力让孟松的脸瞬间胀红了起来,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被掐住了脖颈的公子,嘶鸣着依旧想要解释什么,于是奋力挣扎着。
“是吗?”柳童冷笑着退后了一步,扼住孟松咽喉的忽然手松开,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道:“那你可以走了。”
孟松霎时呼吸一畅,有些发虚的身子险些因脱力而倒下,他原本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是柳童竟然出乎意料地放过了他,孟松难以置信地看了神色如常的柳童一样,惊喜地地道:“谢谢柳…。”
他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眼前一道黑光爆涌而出,他几乎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脸庞上的笑意便彻底的凝固了下来,一股鲜血从孟松的喉腔之中冒了出来,溅洒一地。
“你…。啊!”
孟松紫青的脸庞上发出了一丝无力而痛苦的呻吟,他双眼圆睁,死死地看着眼前将手指刺入他喉中的人,身子摇摇欲坠,最后轰然倒地。
他是一名普通的孟家外家弟子,父母都是孟家的旁系血亲,由于父亲去世得早,只留下了母亲与他相依为命。
孟松的母亲终日在家为人洗衣做饭,即便是在外家之中,这也是相当低贱的活了,但是孟松的母亲却依旧晨兴夜寐地做着。
他勤奋修炼的全部目的便是让她的母亲能够生活得更好一点,有朝一日,他们母子也能够在家族之中有头有脸的做人,但是这个简单的愿望还没有达到,他便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一条细长的血线从孟松的嘴角溢出,滑落在地,即便他心中有万般的不甘不愿,但是身死魂灭,万般皆无。
“你原本还可以多活几天的,但是你运气太差了,孟松,九泉之下莫要怨我,要怨便怨孟家,今日你是替人受过了…。”
柳童缓缓收回了高抬起的手掌,将指尖上的血迹往倒地的孟松衣衫上轻轻擦尽了,然后提起他的尸身向楼上走去。
他并不担心孟松的死,一个外家弟子,即便有着几分天赋,但消失便消失了罢,并不会捅出多大的娄子。
柳童便犹如捏死地上的蚂蚁一般,神色都没有一丝的变化,无论是在孟家众人眼中还是在他眼中,孟松不过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死了便死了。
他不知道,也不关心,在长岭的一处低矮的砖瓦房中,又是一盏昏暗的油灯之下,一个苍老的妇人正在厨房之中正做着他儿子最喜欢吃的炖肉,炉灶旁的一张破旧的木板桌上盛好了一晚冒着热气的白米饭。
老妇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武会中落败了,最近有些闷闷不乐,儿子嘴上不说,但是做娘的心里头难道还不清楚,于是她今早花了好些钱去集市上挑了一块肥嫩的鲜肉,特意在晚上炖给儿子吃,好让他补补身子。
可是老妇人不知道,今日黄昏儿子的一声话别,便成了母子之间的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