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啦!杀人了!”一道尖叫声响彻在整个长岭的清晨,细细雨丝的吹拂下,街道的正中央,一滩殷红的血迹顺着水流缓缓四散开来,成为了一道鲜红色的蝴蝶印记。
街道上围观着的人越来越多,因为死者是陈家的六公子,陈暮。
身躯完好,体内的血肉已经被高温蒸腾一空,就连血液也在短暂的瞬间变得干涸了起来,剩下的就像是一具垂死的干尸,静静地平躺在水泊中。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长岭把陈家的六公子给做了,他可是陈老太公最宠爱的孙子。”
“谁知道呢,据说是一个外乡人,但是转眼就没看到人影了。”
“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继续看下去了,免得若陈家的人生疑,万一怪罪到我们头上来了,十条命都不够丢的。”
围观的群众聚了一会之后,便纷纷四散开去,这具尸体在雨中浸润了一个时辰之后,陈家的人马才赶来收尸。
雷霆将至之前,无边乌云在天际缓缓涌动着,到了傍晚时分,天际的细微雨丝已经演变成了倾盆大雨,哗哗地冲刷在发亮的青石板路上,不少行人都开始放弃了行走,躲在屋檐下焦虑地看着滑下的雨线。
行人躲雨的地方是长岭最大的一家酒楼,唤作福现楼,这家酒楼的屋檐是最大的,能够遮蔽许多人,店小二见门口的人多了,也不方便去赶,索性搬了条板凳坐在门口,慵懒地看着这不知何时才能停歇的暴雨。
门口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不像是避雨,而像是来吃饭的,但是他穿着粗布衣衫,分明不像是什么有钱人,在福现楼里,一盏茶都是要半两金子,寻常百姓是根本吃不起的。
“客官,躲雨的话站在檐下就行了。”小二将板凳向着门口搬了搬,懒懒地道。
那人忽然停下来,从胸口掏了掏,扔出了一个黄灿灿的东西,光弧在虚空之中划了一道影迹,然后砸在了地面上,骨碌碌地翻转了几圈。
小二面色一变,赶紧蹲下身去捡起来,抓住了那东西,细看时发现竟然是一块金子,他将金子放到口中轻轻咬了一下,当下赶紧起身,扑了扑身下的灰尘,殷勤地道:“原来是贵客,想要吃饭还是住店,来来来,这边请这边请。”
那人不动声色地跟小二一同走入了店中,抬头望向了二楼,沉声道:“给我找一间最僻静的房子,炒两个小菜送上来。”
小二爽快地吆喝了一声道:“好勒。”
两人走到了二楼,推开了雅字间的门,一股幽幽的异香从里面传来,让人嗅起来精神为之一震。
“客官,一看就知道你的身份不同一般,在我们长岭的众多酒楼里边,要是我们福现楼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我们店里的装潢,可都是专门用了极南之地,湿地玉林中的昆桐木。你再来看我们这一碗一碟,都是特地从万火窑中烧制而成,个个价值不菲,还有我们房中的这迷迭香,可都是用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一会把饭菜放到门口,轻敲房门三下就是了,你就不用进屋了。”那人扶了扶额前的斗笠,低声道。
小二正说得眉飞色舞,忽然被他打断,神情当即有些微微不自然地道:“是,是,那客官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
那人沉吟了片刻,忽然递给他一张纸条,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金子道:“去城中的松铁庄,把它交给吴铁匠,让它把东西做好之后送到福现楼来,今晚便要。”
小二见了金子,双眼都直了,当下喏喏连声道:“我这就去。”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转身朝向窗外道:“你快去罢,雨马上就停了。”
小二快步朝着门外走去,将门掩上之后,嗤笑了一声道:“倒真是一个怪人,不过好在有钱,不然我可不想伺候。”
他捏着黄金在手中抛了抛,朝着楼下走去,喃喃自语地道:“这雨不知道何时才能停。”
等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发现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变小了,到了门外,雨竟然停了,他忽然回想起刚刚那人的话,忽然感觉到脊背上有着淡淡的寒意在涌动。
夜色在弥漫,风在吹动,轻轻吹开了福现楼的一扇青帘,一道烛火下的身影若隐若现。
立在窗口的男子正是孟蘅,十年生死,往昔茫茫,长岭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无比熟悉的云烟幻景,而如今朦朦胧胧,让人难以捉摸。
“仇.家仇,血亲之仇,当如何释怀?”他心中自问道。
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再到来长岭,会是怎样的一幕,如今真正地站到了这里,反倒觉得一切都有些不太真实,故人都已经不在了,做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你忘了爷爷和乾叔的惨死吗?”
“并没有。”
“眼前仇人就在眼前,那你还犹豫什么?”
“哪怕我将他们悉数杀光了,爷爷和乾叔也回不来了。”
“错!大错特错,即便回不来,但至少也要让陈家和荒毒宗不得安宁!”
“这样并不是为了乾叔和爷爷,只不过为了一己私怨的泄愤之举,这样的举动会导致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真的应该吗?”
“哈哈哈哈!他人不顾忌你是否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为何偏偏要去顾忌其他人,你自幼孤苦无依,忍受了世间的无数苦楚,好不容易有了爷爷和乾叔,这一切却又被人给无情夺走,他们统统都是恶魔,统统都该死!”
“是吗?”
“当然了!”
“那就杀吧。”孟蘅忽然身躯一震,转过身来,拿起了桌上的铁面具,轻轻合到了自己的面颊上,朝着门外走去。
砰砰砰,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谁?”
“客官,请问您需要一些云鲜果吗?刚刚从山上采摘下来的,鲜嫩多汁.”
“不需要。”孟蘅直截了当地回应道。
“客官,您多多少少尝一个吧,我.”
孟蘅正准备开口拒绝,话刚到喉中,忽然顿住了,因为他感觉这声音似曾相识。
门轻轻推开,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