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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西丁知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此次来找骆波,他觉得不虚此行。

虽然没有看见那对鸳鸯刀,可在李茗溪这里获得一个重要信息,祁建文曾把编织袋暂存在李茗溪办公室,取货的是个矮个男子。

这些信息和以前收集到的关于祁建文支离破碎的信息串联在一起,形成一个有力的证据链,那就是祁建文在从事非法买卖。

在这种情况下,那鸳鸯刀显得极为重要。

热西丁决定采用激将法隐晦地激一下骆波,试探下他是否跟祁建文在生意上有瓜葛。

热西丁端起茶杯喝完茶水,目视着心不在焉的骆波,幽幽地说:“三十白,还记得当年你去找我帮骆滨时,我当时说的话吗?”

骆波抬起眼皮斜睨着他,不解道:“你那天说了好多话,我咋知道你问的哪句?”

热西丁淡淡地回道:“我曾经说过,假如我遇到难处,你会不会也跟帮骆滨一样为我撑头。”

骆波没有了刚才的慵懒的随意,眉头蹙着,沉思数秒,“对,你说过这话。”

热西丁嘴角微微勾起,噙着笑,半真半假地说:“公务缠身,也许你手中的这对鸳鸯刀能保我平安顺遂,你会给我吗?”

骆波见热西丁又绕回到鸳鸯刀上来,脸露薄怒之色。

不客气地说:“我的热局长,你能不能再别提刀了?!那是我的私人物品,一对值点钱的刀能咋样保你平安?!我看你今天来纯粹就是来没事找事的。”

热西丁被骆波的话抢白得愣怔在原地。

旁边的李茗溪连忙充当和事佬,忙不迭地说,“好了,三十白,大哥,三十白就这狗脾气,别介意啊。”

热西丁站起身意味深长扫了眼脸色不虞的骆波,慢慢朝门口走去。

骆波分明从他眼中看出一丝依依不舍之情,他的心不由咯噔一下。

此刻他的心在犹豫,仅仅迟疑片刻,可还是没说出口。

骆波今天的屁股很沉,坐在椅子上并未起身送客。

李茗溪朝他递眼色,示意他送客。

可骆波故意视而不见,屁股很沉,并未站起来。

李茗溪一脸歉意地送热西丁出门。

在大院门口,李茗溪一个劲儿对着热西丁道歉,“大哥,三十白从小被家里人惯成这个臭毛病,你千万嫑跟他一般见识,你大人有大量,别记在心上。”

面朝院内的热西丁又不甘心地扫一眼空荡荡的院子,骆波还是没出来。

他自嘲地笑笑,讥诮的口吻说:“看来,这个三十白要跟我闹掰了。小溪,那对鸳鸯刀,我真的是因为公务才来要的,三十白,也太小鸡肚肠了。”

李茗溪一脸歉意地说:“大哥,我会劝劝他的。”

热西丁的目光依旧落在院内的屋门上,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汉族人经常说,养恩大于生恩,我好像明白了。我知道,三十白对,对我们还是怨恨的,我掏心掏肺地待他,也达不到他跟老三之间那么样的关系,默契得如同一人。好了,我该走了。”

李茗溪又亦步亦趋地跟在热西丁身侧,送他到修车厂前的停车场。

热西丁上了警车,他发动车子,朝窗外一看。

一个小女孩迈着轻盈的脚步兴冲冲朝李茗溪跑去。

李茗溪投向女孩的笑容那样温柔平和,带着母性的光辉。

热西丁望着女孩这张惊艳精致的小脸,心中暗叹,又是个美人坯子。

警车消失在停车场。

李茗溪望着警车后闪烁的尾灯,心中有些怅然。

对于骆波和热西丁俩人关系闹得很僵,她总感到有些遗憾。

毕竟,热西丁是跟骆波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想啥呢?”骆波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站在李茗溪母女俩身后低问。

小米粒听到爸爸的声音,猛地转身钻进骆波的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

李茗溪调侃道:“咋,舍得出门了?你刚才有点那个,咋说,他是你哥,又是头次上咱家来。”

骆波委屈道:“我就要跟他闹闹情绪,走,到小海哥的凉皮店吃凉皮吧,我不想做饭。”

李茗溪理解骆波的烦躁和憋屈,“行,就听你的,你说吃啥就吃啥。”

一家三口坐在凉皮店吃着物美价廉的凉皮,骆波又到隔壁的饺子馆点了份韭菜羊肉馅水饺。

小梁看着骆波把饺子皮用筷子夹烂,用小勺把饺子馅放在小米粒的碗里,不由啧啧道:“三十白,你也够有耐心,就这样惯着小米粒吧,怪不得她挑食呢。要我呀,把饭朝她跟前一放,爱吃不吃,她饿了就吃了。”

骆波宠溺的眼神望着只吃饺子馅的小米粒,“嫂子,她饿坏了,咋办?没听说吗,儿子穷样,女儿要富养。”

走进凉皮店的李茗海折服,接话道:“你就富养吧,让姑看你这样惯着小米粒,非尅你不可。”

看着李茗海两眼的黑眼圈,骆波心生愧意。

他对着李茗海谄笑着,讨好地说:“海子哥,修车厂多亏有你守着,看把你累的。”

李茗海双眉一挑,不屑地说:“你以为就修车厂这点生意能把我累着?”

他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又指指外面的道路,抱怨道:“你最近没回家,当然不知道。这条路成摆地摊卖菜的早市了,每天卖菜的五六点就忙乎,吵得我睡不成觉。”

小梁接话,“好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就没发现,自从咱店门前开早市后,凉皮店和修车厂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咱这地段可金贵着呢。”

李茗溪也帮腔道:“哥,你就知足吧,早市就在咱门口,多方便啊,也不用担心睡懒觉迟到了。”

骆波的手机响了,是骆滨打来的。

骆滨站在村委会大院当中那两棵有些年岁的沙枣树下,仰望着弯曲纠结的枝条,“三十白,村委会盖楼,这两棵沙枣树碍事,建筑商要毁掉,我打算挪到咱家楼前,这么大的树能行不?”

“行,三哥,要带土球,土球还得大,不能伤根。”骆波看着李茗海等人,左手指指手机,对着李茗海说:“三哥要把咱小时候经常掏鸟蛋的那两棵沙枣树移到咱家。”

李茗溪担忧起来,“人挪活树挪死,行吗?又是棵老树。”

骆波对着手机和面前的亲人解释着,“只要小心点,应该没问题。三哥,你先别急着挖,明天我腾出空去看看再说,你先用挖掘机把你选好的栽树的地儿挖出大坑来,最好挖深点,直径两米左右,深一米多。”

骆滨点头说:“好,就听你的。我先把咱院子的坑挖好。”

“三哥,再准备点发酵好的羊粪,咱家没有,我干爸家有。不能太多,你就沿着挖好的坑,在底部和坑边撒一层就行了。”骆波这些年育苗子,一直在自学起苗子的知识。

“行,挂了哦。”骆滨结束通话。

骆波把手机放在餐桌上,自言自语道:“为了万无一失,还是把尤努斯喊来,让他做技术指导。”

李茗溪插话,“他不是要到乌孙县当副县长了嘛?人在西域市吗?”

“应该在,昨天我还跟他通电话呢,他说公示期一个星期,估计还有个两三天。”骆滨吃了口凉皮,“晚上,我跟他联系下。”

李茗海说:“人家现在都是副县长了,那可是大头头,会为挪树的事来吗?!”

骆波迟疑数秒,心里也没底地说:“应该会吧,村委会那两棵沙枣树,可是咱们小时候爬上爬下的乐园,都跟它有感情了,毁了它,实在可惜。他又干林业这么多年,对树的感情应该比咱们还要深。”

夜晚,凉风习习,空气中传来春天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气息。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微风吹过,楼下的苹果树叶轻轻摇曳,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月光悄悄漫上窗户,依稀有一抹绿色暗暗浮动。

李茗溪从浴室出来,来到女儿的卧室。

小米粒早已呼呼大睡,见女儿又含着下唇吮吸着。

李茗溪用手掰开她的小嘴,小姑娘还在梦中,不乐意地哼唧一下,翻转身体,继续含着下唇砸吧着。

看着女儿微皱的小眉头,李茗溪摇头轻叹。

她慢慢走出房屋关好门。

李茗溪回到主卧室,骆波斜靠在床头,双手正把弄着那对鸳鸯刀。

“想通了,把刀给热西丁?”李茗溪知道骆波的小心思。

骆波抬眼望着揶揄之色的李茗溪,不服输道:“哼,就是给他,也得让他再跑一趟。我是不会自己送上门的。”

李茗溪不愿骆波跟热西丁闹僵,准备做个和事佬,她笑着调侃,“是呀,你谁呀?骆老板,怎么能轻易放下身段呢?”

骆波猛然坐起身,窘迫地骂骂咧咧道:“我就讨厌热西丁看我的那眼神,你都不知道,最近他用那种审问犯人的眼神和口气对待我,我能受得了吗?!我就要拿把下他(为难他),气气他,气的他睡不着觉,哼!”

看着骆波还鸭子嘴硬,李茗溪上了床,依偎在骆波身边,从他手中拿过刀,柔声道:“你呀,刀子嘴豆腐心,好了,我帮你跑一趟,把刀送给他好了。”

骆波领悟到李茗溪的语气里赞许多于嗔怪,当下得意地扬扬眉,“我今天就让他吃瘪,提醒他一下,我骆波不是软柿子,想捏就捏。”

李茗溪把刀放到床头柜,用胳膊肘捣捣骆波,“天不早了,睡吧,你赶紧去洗洗。”

骆波又一副坏坏的痞子样,伸手把李茗溪搂住,“臭就臭点。”

李茗溪被骆波胳肢地低笑道:“小点声,别吵着小米粒。”

一室温情,又一夜荒唐……

早晨,微弱的光从窗帘夹缝里挤进来,寂寥的空气中飘进几声吆喝:“新鲜的韭菜,便宜啊,便宜。”

“自家的土鸡蛋,两毛钱一个。”

……

这嘈杂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骆波躺在床上,用手摩挲着李茗溪光洁的脊背,闭着眼欣赏着外面早市的声音。

他喜欢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吆喝声,这市井的声音不正是浓浓的烟火气嘛。

自从他在少管所渡过孤独安静的生活,他就很喜欢人间的嘈杂声。

晌午时分。

热西丁正坐在办公室翻阅着案件,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头也没抬对着门口喊了声,“进来。”

双目黏在案卷上的他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以为又是政务内勤人员跟他索要干部履历表的事,张口就说:“小童,我的干部履历表,还没填完,下午再给你。”

三天前,地区组织部门又对热西丁进行考察,临走前扔给他一些表格,让他填写。

热西丁没听到回应,抬起头扫了下门口。

他连忙阖上案卷,站起身笑问:“小溪,你怎么来了?”

李茗溪穿着一件单薄的银灰色长风衣,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

热西丁连忙请李茗溪进来,又忙着给她倒茶。

李茗溪接过温热的凉茶,双手捂着茶杯,低声问:“大哥,看你挺忙的,我来,会不会打扰你?”

热西丁摇头,“不会,工作吗,总是忙不完,早点晚点一个样。”

李茗溪知道热西丁嘴上虽然这样客套地说,可是她很清楚热西丁是个对工作很较真的人。

她决定长话短说,开门见山道:“大哥,三十白当年为了我误伤了人,被判刑一年,这事你也知道。三十白可能是因为出生的原因,从小他就是个很自卑敏感又很要自尊的人。记得小时候,每年过春节,姑姑和姑父给我们六个孩子发压岁钱,他们都会偏向三十白,每年三十白的压岁钱比我们多几毛钱,后来多一块钱。姑姑他们这样做,就是想用行动告诉三十白,在他们心中,三十白是他们最看重的孩子。可是,三十白每次会把多出来的压岁钱偷偷塞给我,他说,他不要在家里的五个男孩子里搞特殊,我是女孩,我应该是最多的。平时他是个脾气很随和的男孩,可是,只要有人骂他是别人家不要的孩子,他会豁出命来跟人打架。即便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他也咬牙切齿地跟人争辩,他是骆家生育的孩子,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李茗溪端着茶杯连着喝了好几口水润润嗓子。

热西丁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听得很专注。

李茗溪又接着说:“他在少管所待过,这段经历就如他的出身一样,是他的忌讳。他不愿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用行动告诉别人,他三十白是个好人,是个人品相当不错的好人。三十白是个很矛盾的人,他最怕亲人看不起他,可能,最近你跟他说话时带着有色眼镜看他,他心里很不舒服。希望你能体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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