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站在江景语身边,门外是一班跟二班的同学,江齐声音大得在场每个人都能听见。
江景语都想立刻上去把所有烧饼都塞到江齐嘴里,免得他话多。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但……着实为难了不少人。
江景语跟陈时之间的关系大多数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了,都是聪明人,又对这种话题比较敏感,尤其两个人在学校还算是小有名气,成绩也好,所以很多人都关注着。
听见江齐这么问,本来要走的同学们都停下来,想听听大佬怎么回答。
一时间,房里房外鸦雀无声。
陈时淡淡开口,“救我妈。”
意料之中的回答,正正经经地回答的话谁都会先救妈妈,江景语没觉得不合适。
大佬回答完,房里还是一片安静,没人说话也没人动,江景语也算是这个问题的中心人物,她想着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尴尬。
谁知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大佬轻笑了一声。
“知道一个故事吗?”
是对着江景语说的。
“什么?”
“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男孩说这句话时的眼神真诚,且旁若无人。
窗边梳妆台上的小灯开着,陈时进门正好面对着那盏灯,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折射出点点星光。
江景语从里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只有自己的影子。
“嗯。”
她知道。
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唯有此心,耿耿相随。
如果让江景语选,她也一定会选父母,甚至连江齐都比陈时优先。
可他的意思,她知道。
因为她也是如此。
门外的同学都愣住了,沈白忍不住笑,她走到门口拍了拍江齐的肩膀,“学到了吗?”
江齐没想到陈时会这么回答,想起刚刚自己的回答,简直啪啪打脸。
“学到了学到了,阿时牛批,阿时牛批。”
“时哥六六六!”门外男同学也反应过来,给陈时的回答跪了。
“行吧,是我输了。”江齐来了一句在其他同学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那我去闭眼了,我要找回自信。”
说完他就走到门外,架着一个男生的脖子,“去哪玩?”
“线上开个房,连麦就行。”男生跟他勾肩搭背。
“等会,我也去。”陈时的声音从江齐身后传来。
完了,又要输了。
-
坐了一天的车,江景语和沈白都累了,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起床很早,因为行程安排得很紧,下午就要回程。
六点多的时候江景语跟沈白就被酒店的电话叫醒服务叫醒了,刚穿好衣服,房间里的电话又响了。
江景语走过去,接起来就准备挂断,谁知道那边居然还传来了一道男声,听起来不像是客服。
她把听筒贴到耳边,“喂”了一声。
“起床了吗?”那边问。
“陈时?”江景语惊诧道。
“嗯,起了吗?”
“起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她也就如实回答。
“嗯,五楼电梯这等着你。”
“好。”挂掉电话。
“大白,陈时好像有事,我先去找他了。”江景语边说边往门口走,还在洗脸的沈白都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一直往东走,陈时果然在电梯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景语有点着急地问。
“饿了。”陈时伸手去按电梯。
“……”敢情把她喊下来就是为了跟她一起去吃早饭。
她突然就想起来昨晚他问她“知道一个故事吗?”时认真而又真诚的眼神。
狭小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是从五楼到一楼,时间却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叮”地一声,电梯门响了一声。
电梯就面向就餐大厅,很多人都已经坐下吃饭了。
早饭是酒店提供的自助餐,江景语去拿了盘子夹几块小面包,陈时在一边的空位上站着,示意她过去那边。
他帮她接了一杯热牛奶。
江景语走过去,放下盘子,坐在位置上就慢慢吃了起来。
吃饭期间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其他同学或者其他人来这边要跟他们同座。
他们俩就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样,自己吃着自己的,偶尔抬起眼对视一下,互相笑笑再继续吃。
这次秋游,他好像有点依赖自己?是她的错觉吗?
有些怪异,又好像理所应当。
沈白找了江景语很久,看到两个人坐在一起,想了想到底也没去打扰他们。
吃完收拾行李,坐大巴去参观第一个景点。
第一个参观的地方是个文字博物馆。
学校早就安排了导游在门口等着他们,他们再在导游的带领下一起进去。
因为酒店分开了,所以先到博物馆参观的是一班二班和剩下四个文科班。
博物馆不大,藏品也不算多,但却很有特色。
里面的藏品大多是古文字,有兽甲龟骨,竹简帛书,上面的文字都很奇怪,往往十个字里江景语能认出来的只有一两个。
逛了一圈下来有些枯燥,毕竟才是高二的学生,在这些文字面前感觉不到什么东西,反而觉得死气沉沉。
导游是个三十多岁的阿姨,声音很甜,见同学们都没有什么兴趣了,便调整了下麦克风,笑着介绍。
“相信大家都能看得出来甲骨文金文大小篆隶书楷书行书和草书的区别吧?我左手边的这个橱窗里的便是甲骨文。我可以毫无保留地说,每一个甲骨文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你们看,这个字,像不像是两个士兵拿着斧头在互相对峙?这个字就是兵,兵器的兵,还有这个……”
本来还觉得兴致缺缺的同学们听到导游的介绍,一个个围上去,伸长脖子,耳朵听着导游的一个个小故事,脑补着画面,似乎穿越前年,与古文字来了一场短暂的会面。
江景语也觉得挺有意思的,正好碰到一个字,导游叫他们猜意思,她想到了一个,打算跟身边的沈白交流一下,转头却看见沈白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顺着沈白的目光看过去,陈时脸色更难看。
再顺着陈时的目光,尽头是一个男人。
站在他们刚刚参观过的一个橱窗前,灯光本就昏暗,男人又站在旁边,更叫人看不清。
只能看到他穿了一身宽大的衣服,整个人是十分消瘦的。
男人正着迷地看着橱窗里的文字,像快被吸进去了一样。
江景语看了半天,也没从脑海里找到一点那个男人的信息,那就是她不认识了。
再看陈时,依然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的方向,眼神毫无感情,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冷漠。
沈白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