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里的转盘转了又转,高考倒计时终于从鲜红的三位数变成了两位数。
这几个月是最平淡也最难忘的几个月。
没上高三之前,所有人都说高三是最苦的,熬过了高三就等于过去了人生的第一道坎。
实话实说,这句话给所有高二的同学带来了不小的负担。
真的到了高三,真的在高三跟着时间走的时候,会发现高三其实也没有那么特殊,无非就是,周围的人对你的态度不一样了,你对你自己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江妈妈从去年的11月份就跟别人陆续交接好了工作,留在家里专心陪江齐和江景语兄妹俩备考。
江景语有的时候写作业到晚上一点钟,妈妈就会来敲她房间的门,给她递进来一杯牛奶,一个水果拼盘,嘱咐她要早点睡。
当然也会烦躁,写作业写到一半,正卡在一道题上不去下不来,被打断,当然会烦躁。
可是关上门坐回椅子上,想一想妈妈刚才放的极轻的动作,说“快睡觉吧”时极温柔的语气,原本有些不高兴的情绪立马软了下来。
擦擦手,再去写刚刚一直都写不出来的那道题,居然就神奇地解开了。
早上起床也需要闹铃了,一个闹铃都不够,还要妈妈来喊,带着一股子起床气,看着镜子里乱糟糟的自己。
在学校,班主任还是平常一样的语气,可是课间到班上来的次数变多了,遇见早读课有在低头补觉的同学,他都会在旁边站一会,然后默默走开,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一个戒尺过去。
升旗仪式的话题中心终于跟自己有关了,全校都在密切关注着高三的消息,可是你还是跟往常一样站在操场上晒着懒洋洋的日光,舒服得眯起眼睛想在草坪上就地睡一觉。
最后一场运动会,你才知道,原来以前每到八百米三千米,都会满操场陪跑的那些班,都是高三毕业班。
原来这就是高三啊。
一直在自己身边却被忽视了的高三。
一轮复习已经过去了,看着自己的书架,最上面一层全是试卷,密密麻麻的字,黑的红的蓝的,一叠又一叠。
路过书店,被摆在外面的最显眼的杂志,你看都不看一眼,视线自动扫到高三资料区,那里,单单只是扫一眼,你就知道有没有进新资料。
最重要的是,你养成了看资料书质量优劣的本事,随便翻开一本,题目看完就知道考的是哪个考点,跟哪一年的高考题有些相象。
高三,后来回忆起来,也不过是这些最普通寻常的东西,印象最深刻。
要是细究,除了高考,那应该也就还有两件事江景语会记一辈子吧。
第一件事是在四月一号,离高考只剩最后两个月,w中高三楼下再一次红旗飘飘。
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
w中的惯例,每届高三都要经历的“生死磨难”——徒步远足26公里,从学校走到城郊,再从城郊走回来。
关于这次远足,学校从很早就开始准备了,两个星期以前的跑操就加大了强度,坚持不下来的同学,没有去远足的资格。
至于为什么说是没有资格,而不是庆幸不用去,原因是因为每一个w中的学子,每一届高三毕业生都愿意,甚至是期待这一次远足。
因为这不仅是他们高三最珍贵的回忆,更是他们一生的财富。
早上7点,校长发言结束后,一条长龙一样的队伍出发了。
大巴车跟在队伍后头,有坚持不下来的同学可以先上大巴车休息一段路,然后再下车继续走。
经过三元桥,走到高铁站外,走过街市,小镇,来回二十六公里,去的这一趟就是二十六里路,一万三千米。
刚走的时候,江景语还穿了三件衣服,才经过三元桥,她就热的把校服里面的卫衣脱了下来。
因为早就听说远足不轻松,所以她穿了她平时穿的次数最多也最合脚的鞋,一路上同学们还有说有笑的,老头子拿着戒尺,跟在二班队伍后头。
按照安排,午餐也是要自己解决,所以江景语的背包里放了很多吃的。
走了一截路才知道吃了亏,太重了。
出发之前,她是下了决心,脚不断不上大巴车的。
可是刚走不过三里路,她就要背着背上的沉重的包袱给压垮了。
一班跟二班的队伍连在一起,陈时就在江景语前面走。
几个月下来,按理说高三应该是要长胖的,可是他们这几个人不仅没有胖,反而瘦了。
陈时本来就瘦,现在看背影,更瘦了。
老头子不在,江景语胆子也大了起来,用手去勾陈时的衣角。
陈时一直盯着地面上两个人的影子,感觉到身后小姑娘的小动作。
他也不转头,在江景语下一次再来勾他衣角的时候,手伸到背后,一把抓住她。
江景语以为陈时没有发现她,正玩得不亦乐乎,冷不丁被他一抓,脚下绊了一下,一头撞在陈时的包上。
他的包里轻飘飘的,好像什么东西都没装。
“你带吃的了吗?”江景语问。
“没。”好平常的语气。
“那你中午吃什么?”
“外卖。”
“……”她怎么就没想到还能点外卖?
“我们这次是要体验生活磨砺意志的,你怎么能点外卖?”
“我的生活就是外卖。”
“……”她竟无言以对。
“要不然,你吃我的?我带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江景语连说了四个很多。
陈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看她满脸的期待,转过头。
半晌,又转回来,向里迈了一步,一只手抓起江景语书包上的挂袋,把江景语的书包拎了起来。
江景语顿时感觉身上轻了许多。
然后……陈时又把包放下了。
“这么沉?”他的语气难得有些吃惊。
“昂。”不好意思说都是吃的,为了预防口渴,郊外没有水,她背了三瓶矿泉水,还带了一个保温杯,两瓶牛奶。
“给我吧。”陈时终于说出了江景语一直想听的话。
“啊…”江景语装作不太好的样子,看着前头帮大白背包的江齐,二话不说,把自己肩上的包拿下来递给陈时。
陈时一直带着笑意看着她,她乖巧地接过陈时的包,微笑了一下,把他的包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