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河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书河书屋 >  檀郎 >   第79章 盛怒

自从上次从宫里回来,我就一直在想, 长公主什么时候会将与南阳公主定婚之事告知公子。

但第二日, 我就去了淮阴侯府。

其实我一直努力不去想这件事, 那毕竟对我而言一点也不愉快。并且天杀的,我的理智告诉我,公子娶南阳公主是对的。

青玄走后,我仰头躺在褥子上,望着房梁发愣。

我知道此事对于公子而言, 乃是有利无弊。但知道是一回事, 道理是一回事, 而心底的思绪,则又是另一回事。

那时,我还曾肖想过将来。

我在乡下待腻了,总会回雒阳来看看, 到那时,我兴许会忍不住去看公子。他那般贵人,桓府之外的寻常人其实很难见到, 抓着贵胄们到乡野中踏青秋游之类的机会,或许能远远看上一眼。那时, 我大概会看到公子骑在马上, 而他的身旁, 是一辆华美无匹的马车, 南阳公主坐在里面, 撩起车帏, 与他相视一笑。

或许,她旁边还会坐着一个小公子或者小闺秀,面容与公子有几分相似。

公子经过人群时,总是目不斜视,而我,只能站在一众倾慕者之中,远远地望着……

我想着这些的时候,仿佛置身那情境之中,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惆怅来。并且无比痛恨我当年干的蠢事。我要是没有答应族叔没有离开淮南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遇见他,我可以无忧无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会为这些备受折磨……

不想公子竟是公子推拒了。

为何?

心头催得慌,我『摸』『摸』额头,仿佛又在发热了……

公子与南阳公主的婚事乃是计策的一部分,如今受了阻碍,我一直想着长公主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如我所料,午后,一个女官来到,让我到堂上去一趟。

“听说你病了,我事务繁忙,也未来得及去看一看。”见礼后,她看着我,神『色』和蔼,“现下可是好些了?”

我谦恭地答道:“今日已经大好,劳公主挂心,奴婢惭愧。”

长公主笑了笑:“你是我府中的人,何言挂不挂心。”说罢,她叹了一声,“为了那昨日之事,我方才入了宫去,已经禀报了太后和皇后,皇后下令严加追查,待捉拿到那主使之人,必严加问罪。”

我说:“如此,想来不久便可破案?”

“破案?”长公主冷笑,“此案我自会去破,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

皇后这般承诺,不过表个态。恐怕包括长公主在内,谁也没有当真。庞逢虽行事跋扈,但说到底,背后的人就是她。当然,这行刺之事乃是出于意气,幼稚且卤莽,皇后又有意拉拢长公主,未必与她有关。但就算此事真的是庞逢一人做下,皇后查出来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霓生,”长公主道,“元初不愿答应婚事,如何是好?”

到底是说到了这事。

我说:“奴婢那时不在府中,不知公子推拒时,是何缘由。”

“他说他年纪尚轻不想考虑成家之事,又说这是中宫的阴谋,我等一旦答应,便成了攀附『奸』佞之人,将来必要遭人诟病。”说罢,她叹口气,“元初脾气你还不晓么?他想做和不想做的事,都能扯出长篇大论来。”

我说:“公子所言,亦非全然无所道理。”

长公主讶然:“哦?”

我说:“公主可知,原中书令吉褒,已经升任了太子詹事,今日便往东宫赴任?”

长公主颔首:“知晓。”

我说:“加上昨日散骑省一行遇袭之事,奴婢以为,皇后动手已在不远。”

长公主道:“这我亦有所感,只是不知她要如何动手?”

我说:“此事,当与梁王脱不开干系。”

“梁王?”长公主讶道,“他做了什么?”

我说:“吉褒任太子詹事,是梁王举荐。废立之事,必与梁王脱不开干系。而促成皇后下手的,恐怕也是梁王。”

长公主一惊:“你先前不是说梁王可为宗室出头,如今他竟又是要助纣为虐?”

我说:“公主怎知,梁王促成皇后下手,便是要助纣为虐?”

长公主不解:“怎讲?”

我说:“先帝的诸皇子之中,梁王的年纪仅次于圣上,若其大权在握,自是可行伊尹周公之事。不过以公主对梁王了解,再观其夙日行径,梁王可似伊尹周公?”

长公主主了然。

“凭他,也想争位?”她冷笑。

我说:“梁王的三个儿子皆在北军担任要职,右卫将军许秀是梁王亲故,与梁王一向甚善。不仅如此,新任的右卫殿中将军陈复,早已为梁王所笼络。虽庾茂对皇后忠心耿耿,但一旦梁王召集内外之兵突袭,庾茂亦只能受死。梁王经营宗室已久,皇后倒荀时,便曾借助梁王之力召集藩王之兵,威胁雒阳。”

长公主道:“那些宗室亦各怀鬼胎,总会拥护他?”

“会不会拥护他继位,乃是日后之事。”我说,“拥护他倒皇后,却无甚妨碍。”

长公主沉『吟』:“这便是你先前所言的宗室『乱』象。”

我说:“正是。不过只要圣上可自行主事,有豫章王兵马护驾,这些皆不过是闹剧。”

长公主道:“如此,事不宜迟。我等须得抓紧将圣上带出宫城,不知该带往何处。”

我说:“雒阳东南二十里外的明秀宫,乃高祖所建,临近雒水,风光秀美,甚宜居住。往年帝后皆甚爱此行宫,每逢寒暑清闲之时,皆往明秀宫。”

“明秀宫?”长公主摇头,“明秀宫四周皆是平缓之地,无险要可守。就算有赵王兵马,若诸侯王或皇后来犯,只怕也守不得多时。”

我笑了笑,道:“长公主此言甚是,只是去明秀宫的并非圣上,而是皇后。”

长公主一惊:“怎讲?”

我说,“昨夜奴婢在昏『迷』中,遇见了先人驾临。他告知奴婢,近日萤火守心,天机有变,须反其道而行之。而梁王既然要对皇后动手,皇后那边,则大可交由梁王去对付。圣上稳居宫城,有豫章王兵马拱卫,可高枕无忧。如此一来,太后亦在梁王护卫之中,公主可安心。”

长公主没有说话,皱着眉思索,目光灼灼。

“如此说来,我等大计都在豫章王手中。”好一会,她说。

“还有秦王。”我说,“只要圣上顺利主事,无论豫章王还是秦王,皆不足为患。若蔡太医的『药』对圣上无用,那么无论是豫章王、梁王还是诸侯,在秦王面前都不会死撑。奴婢先前所言上下二策,仍相辅相成,并无变化。”

长公主看着我,好一会,点了点头。

“可如何让皇后去明秀宫?”

我说“皇后会去,时机就在不远。”

“哦?”长公主问,“何时?”

我说:“此乃天机,不可明言。不过时机一旦来临,皇后必然也要对皇太孙动手,那么中宫党羽便离覆灭不远。而公主若此时答应皇后提的婚事,不久之后定然要因此落人口实,确是不好。皇后提亲,不过是急于为废立之事寻求支持。所谓欲擒故纵,公主不若吊着,皇后必还会向公主示以更多好处。”

长公主犹豫了一下,道:“那南阳公主……”

“只要公主成事,为公子安排什么亲事不可得?而若皇后得势,将来便是悔婚,也不过她一句话。”我说,“公主与其『操』心南阳公主,不如加紧联络秦王和豫章王。奴婢这两日不在府中,不知蔡太医那『药』如何了?”

“那『药』已经做好,”长公主道,“只是还要试『药』,须得再过几日。”

我哂然。长公主果然狠,那些都是毒物,为了给皇帝铺路,她倒是想得周全。

“宁寿县主昨日来赏花,告知我豫章王已暗中调集人马,可为圣上呼应。”长公主道,“至于秦王,今晨我入宫时,董贵嫔说她兄长都安乡侯董禄已经往辽东传书,只是未说有几分把握。”

我了然。听说秦王有专人养信鸽传书,想来他那边的消息也不会等太久。

“秦王乃精明之人,审时度势之事,他自会有主意。”我说,“还有一事,公主须早做准备。”

“何事?”长公主问道。

我说:“蔡太医要医治圣上,则须得入宫。奴婢听子泉公子说,圣上寝宫之中,有太医署的医官每日轮值。蔡太医曾在太医署任职多年,音容相貌,恐怕同僚皆已熟悉,须得想办法将寝殿中的医官调开才是。”

长公主道:“你可有对策?”

我在太极宫中无甚消息来源,自是无从安排,此事交由长公主去做更好。

“想来此乃关乎圣上切身之事,奴婢先人无从示下,而奴婢试图卜问,卦象亦『乱』而无解。”

长公主想了想,道:“此事当有办法。太极宫宫正潘寔与圣上面前侍奉的内侍杜良,皆圣上做太子时就跟随多年的老人,可托付信赖。我会与子泉商议此事,让他着手安排。”

桓镶那样的人,只要他愿意,什么人都能打上交道,呼兄唤弟。此事交与他,倒是妥当,也正好免得他老来找我。

“如此,当是最好。”我说。

长公主看着我,忽而道:“霓生,你曾说过此事完毕之后,若要清除罪孽,唯有将你放归,由你承担罪孽方可得免,是么?”

我心底一动,望着她,道:“正是。”

长公主莞尔,从旁边的案上拿起两张纸,递给我:“你可看一看,这是何物。”

我将那纸接过来看,心头一震。

其中一张,正是当年雒阳尚方将我卖给桓府时,出具的卖券。而另一张,则是一张新的籍书,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我的生辰名姓和来历,并写明将我放奴,并非不是庶人,而是归良。

“公主,”我心中大喜,面『色』却是一变,“这……”

“这是你的籍书。”长公主不紧不慢道,“我说过,你只要对桓府忠心,桓府亦不会亏待与你。待得一切事毕之后,你大可带着这籍书离开。你放心,到时候除了这籍书,我还另外有赏。听闻你此番卜得了凶事,去了景明寺桥护卫元初。虽未帮上大忙,但你忠心可嘉,除了籍书,我再另赐你十金,足够你日后回乡去,过上殷实生活。”

我:“……”

我心想长公主大概不知道我家从前有多少田产,但凡会算数的人,也不会觉得十金是多大的恩惠。

不过看着架势,我知道她必是铁了心要将我一脚踢开。究其原因,大概就是从公子拒婚和他照顾我之类的事上,认定了我将来会是个绊脚石。

心中长叹一口气。

虽然我先前十分乐意被她这么误会,但如今成了真,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如何?”见我不语,长公主问道,“你不愿?”

我忙『露』出见钱眼开之『色』,道:“公主大恩,奴婢岂敢推辞,多谢公主。”说罢,我伏地而拜。

长公主满意颔首,道:“如此,一言为定。这契书便留在此处,待得事毕,我自会连同金子一道赏赐与你。去吧。”

我不再多言,谢恩退下。

走出长公主院子的时候,我望着头顶澄明的天空,忽而觉得啼笑皆非。

原本以为我除籍之事还须费一番功夫。不想长公主如此迫不及待,已经将籍书都准备好了。并且还怕我不知足赖着不走,要赏我十金。

我知道这是实打实的好消息。

这是筹划了许久的事,没有什么会比它更重要。

一切顺利得出乎意料,如果是从前,我会暗喜地一蹦三尺高。

可现在……

公子的脸和声音,还有他傲气的神『色』,将我的心神通通占据,一时竟无法将他从思绪里赶走。

心里一个声音道,他与你本就不在一条路上,你想留在公子身边,就只能永远做一个侍婢。并且无论你愿不愿意,他也会娶南阳公主。

我知道这想法没有错。

因为就算他现在不愿意,将来也会愿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加个皇帝,由不得他。

而我离开之后,就算他会一时不习惯,生气难过,也不会因为没有我而孤独下去。他有他的天地,并且,他还有胸怀天下的大志,这样的人,并不会陪着我到淮南的乡野之中安然度过余生。

我不敢。

虽然我一直对沈冲有所图,但我一直知道那多是叶公好龙。不管能不能成,我都会离开。

但同样的事,却并不能换到公子身上。我就算像现在这样,每天对着他想入非非,我也不会去做更多。因为我知道,一旦迈出步子,我就会深陷下去。那样,我就会再也放不开他,要跟我从前的一切愿望告别。

你愿么?

我在心底无数遍问过自己。

一股怅然又重新占据心中,我深吸口气,不禁苦笑。

回到公子院中的时候,还没走进院门,我就遇到了公子。

他显然刚睡醒,还带着些起床气。

“母亲又找你去做甚?”他皱眉问道。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却道:“公子怎不将衣服穿好就出来?领子都歪了。”

公子低头看一眼,未置一词,道:“你还未答话。”

我看着他:“自是为了公子之事。”

公子问:“何事?”

“公子说呢?”

话说道这里,不必点名,公子也已经明白。

他神『色』沉下:“那是我的事,她为何找你。”

“我是公子的贴身侍婢,每日与公子说话最多,不找我找谁?”我说着,将公子的衣襟整了整,道,“公子还是先回房去吧,这袍子未曾熨平,换一身才好。”

公子看着我,未多言语,转身入内。

他的衣裳很多,有时候就算粗使的侍婢们来帮手,也不能及时熨好。而公子虽挑剔,自己取衣裳的时候却不会太讲究,往往是我发现了,又亲自给他挑一身换上。

也不知道以后服侍他的人,会不会哟我这般仔细。我打开衣箱的时候,心里想着,不禁觉得我真是个十分有认真负责的人。

“母亲的话你不必理会。”我给公子更衣的时候,他看着我,道,“那是中宫的拉拢之计。”

“哦?”我说,“若将来没有了皇后,长公主也仍然要公子娶南阳公主,又当如何?”

公子目光微变,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公子可想听听我的想法?”

公子冷冷道:“你从前说过。”

我说:“公子可还记得自己的志向?”

公子道:“自是记得。”说罢,他说,“你不必与我说娶公主可助我早日得志,我既不愿依靠父母荫蔽,亦不会图谋婚娶。”

我语气平和:“公子,天下贵胄,婚姻之事皆非自己抉择,如今长公主和主公向公子问意,亦不过是出于对公子的疼爱。公子既然无法避开,为何不干脆选一位对自己裨益最大的?”

公子盯着我,目光灼灼而锐利。

一瞬间,室中落针可闻,仿佛万事万物皆凝固。

“这是你真心所想?”他低低问道,似压着怒气,“你也以为,我该顺从父母之意?”

那眼神我从未见过,沉得吓人,仿佛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我暗自咬了咬牙,声音依旧平静:“正是。公子,你曾让我教你不明之事,此事便是公子不可不学之事……”

话未说完,旁边的一张小几突然被踢飞出去,撞在墙上。

我吓一跳,瞪着他。

他也瞪着我。

“甚好。”公子目光暴怒,面『色』却更冷峻,未几,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青玄闻得了声音,从外面跑进来,瞠目结舌地看看公子离去的身影,又看看我:“怎么了?”

我没有言语,目光落在那张被摔得散架的小几上,只觉疲惫得很。

不知是烦心事太多还是着了凉,下午,我又发起了烧来。

那感觉当真难受,热得呼吸烧灼,喉咙也疼了起来,几乎说不出话。我以前也曾经风寒感冒,却从不像今天这样难过。

我无论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想到的都是公子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你没有做错。心底一个声音道。就算他现在想不通,将来也会想通的,切莫忘了他是什么人。

我深吸口气,重新闭上眼睛。

头脑昏昏沉沉,我想,索『性』就这么睡过去,或许睁开眼,发现一切都是梦。

但既然是梦,为什么心头会隐隐在疼……

这次发热,似乎比昨夜还要厉害一些,身上冷得很,头疼欲裂,喉咙也难受不已。我想我该去找些『药』来吃,想起身,却一点气力也没有,甚至无法睁开眼睛。

『迷』『迷』糊糊之中,屋子里的光照似乎在变暗。再微微睁眼的时候,面前似乎站了人。

额头上忽而传来一片凉,比刚才舒服多了。

“冷……”我说,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我想去抓被褥,手却似乎被捉住,有力而温暖。

“勿动。”有人在我耳边道,声音很是熟悉。

躁动的心似乎得了安抚,身上似乎也被盖上了更多的褥子,我感觉舒服了许多。但没过多久,我的嘴突然被撬了开来,一股苦涩难喝的汤『液』淌入了口中。

我想骂人,下意识要转开头,那手的气力却大得很。

“服『药』才能好,听话。”那声音又道。

听话……

好像不久前谁跟我说过。但不等我去想,那『药』不再灌了,取而代之的是甘甜的温水。

“睡吧……”

那声音又道。我心里继续骂着,未几,任由意识重新沉沦……

待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屋子里点着灯,不是太亮,故而并不刺眼。我眯着眼睛,未几,看清了榻旁的人。

公子半卧在近前的软榻上,身后垫着褥子,已经睡着了。

我怔了怔,未几,忽而想起了白日里的事。

他……

不生气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觉得自己大约在做梦,想翻过身去,继续闭上眼睛。可是才动了动,额头上的巾帕忽而滑落。

许是察觉了动静,这时,公子睁开了眼。

目光倏而相对,我定住。

“醒了?”他说着,从那软榻上起身,拾起巾帕,另一只手却覆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看着公子,只见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片刻之后,松了下来。

“烧退了。”他说罢,从旁边案上拿起一只碗,“再吃些『药』。”

原来先前撬开我嘴巴灌『药』的就是他……

我脸上一热,想了想,不知道我那时有没有真的骂出来。

公子用汤匙舀了舀,似乎想喂我。我忙从榻上支撑着起来,道,“我自己来……”

声音出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难听,好像破了一样。

心里莫名松一口气,至少我就算曾经骂出来,他也听不清……

公子看我起来,没有阻止,将『药』碗递了过来。

我接了,手捧在碗壁上,并不觉得太烫。我往汤『药』上吹了口气,轻抿一口。

果然,苦得还是让人想骂,我皱起眉头。但未几,我碰到公子的目光。他注视着我,灯光在上面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不知情绪。

心里忽而打起了精神,我深吸口气,将汤『药』一口气灌了下去。

正当我眉头几乎皱得挤到一起,公子适时地又递来了一碗水,我把水喝下,终于觉得舒服了。

再看向公子,他的唇边浮起些淡淡的影子,似乎有一抹笑。

“再添些么?”他问,声音和缓。

我摇摇头,将碗还给他。

公子接过,放回那案上。

“躺下吧。”他说。

我的头还有些沉,依言乖乖地躺了回去。

公子将褥子压了压,又看看周围,大约觉得无更多可做了,方才重新坐回到软榻上。

室中重归安静。

我躺在榻上,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手上拿着一本书,却没有翻。

脸上又在隐隐地烧,这样下去,最先尴尬得受不了的人大概就是我。

“公子……”我清了清嗓子,可惜还是破,只能将就着说慢些,“公子不恼了么?”

“恼何事?”公子反问。

我:“……”

这人进来颇有长进,已经学会了装傻。

“公子知道何事……”我小声说。

公子面无表情:“你的声音似鸭公一般,还想再与我讲道理?”

我一愣,忍不住笑了笑。

公子看着我,脸上也绷不住,嘴唇弯了弯。但片刻,那玩笑之『色』随即消失,目光认真。

“我不会答应。”他停了停,道,“霓生,你也不必再劝我。”

那声音平淡,似乎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我知道这对于平日喜欢揪着*屏蔽的关键字*理论个究竟的公子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他这么说,便意味着他不想再说起,也不想听我说。

也许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他当作不知道婚姻这件事,我则当作不知道我很快就会离开他。

少顷,我抿抿唇:“嗯。”

公子亦莞尔,伸手过来,将我的额头『摸』了『摸』。

“睡吧。”他声音轻而低沉,“莫再多言。”

我的眼睛停留在他的脸上,片刻,乖乖闭起,享受着他的手指残留在额头上的触感。

倦意再度席卷而来的时候,我心中苦笑,与其徒劳地去纠结些那些有无之事,倒不如珍惜当下,将来回忆时皆是美好,而不至于懊悔遗憾……

我的身体一向不错,并不轻易生病。所以每次生起病来,都比别人凶猛些。

比如这场风寒,来势汹汹,导致我在榻上躺了两日,什么也做不了。

公子没有上朝,他一直留在房里陪着我。

说实话,我十分受用。

我每每醒来睁眼,总能看到他。那感觉甚好,心头又柔软又甜,飘飘然,像在做梦。如果他可以保持这样关心我,我希望每个月病一次。

只是待我恢复些理智的时候,我又会感到十二分的不自在。

谁知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又会做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来,比如说梦话啦,磨牙啦,挖鼻啦,放屁啦……

这不是没有先例,他上次就曾提过我说了梦话。

我知道我时常会梦些不正经的东西,要是在他面前『露』了馅……想想就羞耻。

“公子,你为何不去上朝?”我终于忍不住,对公子说。

“自是为了照顾你。”公子道。

我面上一热,瞅瞅他,却见那脸上平静如常。

“那如何使得?”我说,“青玄和别的侍婢也能照顾我,公子还是去上朝吧。”

“不去。”公子淡淡道,“我走了,便看不到了。”

“看不到什么?”

公子看着我,意味深长:“你不是说,我那时生病的时候甚难服侍么?什么病得只剩一把骨头,踢褥子,挑食。我也想看看服侍病人到底什么样。”

我:“……”

果然是这样。

我觉得心里放着人的时候真是奇妙,从前,公子在我面前嫌恶别人用食大声不雅时,我还一本正经地跟他抬杠,说人虽万物之灵,亦不过万物之一,人与牲口一样有牙有口,为何牲口嚼食出声无人理会,人却要受诸多规矩限制,莫非人还不如牲口?

“哦?”我强作镇定,“那公子如今看到什么?”

“一只只知道睡的猪。”

我:“……”

见我瞪起眼,公子忽而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神『色』温和而自然。

“睡吧。”他低低道,带着些呢喃般的气音,莫名的撩人耳畔,“睡醒了便又可好些了。”

那双眸似盛了水,柔和而溺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又蹦了起来,待我发觉的时候,

我觉得身上好像又发起了烧,从心口一直烧到了额头,连呼吸也藏着热,闭上眼睛。

真出息了。

心底恨铁不成钢,他这般看着你说话又不是第一次,有甚好慌。

一个声音在反复念叨,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诱以公子『乱』以美『色』,不可上当不可上当……

书河书屋推荐阅读:摆烂五百年,剑仙身份藏不住了!歌王从再就业开始海贼:不正之义我的恋爱指数要满仓玄幻:无双帝子,召唤诸神!这个仙尊太残忍:谁惹他就杀谁!熟练度面板爆肝修仙九叔之我是嘉乐废武魂?我,逆天进化,震惊世界念今生之邪剑归来玄幻:我真不想当战神青玉落穿越到原始部落当祭司求求你别炼了,帝器已经堆成山了高冷竹马:青梅我来追农门长姐:我娇养的五个弟弟是大佬全民领主:群美相伴,华夏再起!摆渡人契灵:生缘录武动:绑定林动万倍返,我躺平了重生之一切都还来得及宠妻有道:赖上野蛮俏娘子鬼医毒妃:嫁个绝色小相公这位土地公公真灵验西游:合成唐僧师徒四人夺取功德我穿成一把刀了重生之称霸足坛我在末日有家店天资力压仙帝,我举世皆敌葡萄灼琉璃穿越之大唐逍遥小郎君穿越异世而我只有一个马桶栓魔者尘心道雨的鱼激活隐藏提示,疯狂开发精灵女王全民求生:开局十万倍暴击农门团宠:神医娇妻有空间拐个师傅回家当首富悠闲人生血瞳妖娆:契约女灵师威世魔骸原来我是仙人之子我真不是绝世强者玄幻:我的能力全靠抢坎贝尔大陆青年青城天命反派:开局镇压大秦女帝足球:从门将开始洪荒:干掉穿越者,我黄龙稳了九尾灵珠
书河书屋搜藏榜:我能闻到它们恐惧的味道校长只想扣大棚风雨之兼程我莫得感情余生暖暖都是你人在吞噬,我能复制合成绝了!奶娃小手一指,家里遍地金子这位御使不正经剑道至尊剑无双不小心成了末世基建大佬乱世成圣从诸天门开始我的恋爱指数要满仓变身偶像女主玄幻:无双帝子,召唤诸神!万倍返还,为师举世无敌神魔大唐之无敌召唤末日:我有一座超级农庄九转吞天诀洪荒吾为黄中李二十浪荡岁争霸万朝:开局获得赵云模板我变成了一只乌龟,脑袋很长的那种这里有怪物嫡女猖狂,世子爷请绕道终焉:界全民偶像他总围着我转海贼之海军的皮毛族大将洛水之谣玄幻:让你送死,你独断万古了?斗罗之从抽奖开始贵族骑士:从男爵开始建立帝国废柴成帝嘎嘎乱杀不朽家族,我能改变子孙资质异世界气味图书馆一往情深,总裁的神秘宠妻我穿成一把刀了我有一个虎鲸人格真元纪任性总裁,爱你情非得已重生之称霸足坛直播赶海之神级渔民我在末日有家店无上邪威天资力压仙帝,我举世皆敌逃荒弃我?手握系统全族求赏饭!葡萄灼琉璃上古强身术当瓦罗兰遇上美漫英雄纵横在巫师世界里的道士
书河书屋最新小说:收徒返还:我能看见弟子属性词条诸天仙缘穿越成替身,我收录一群帝妃圣世之愿开局被挖至尊骨,无上帝族寻来降临异界:执掌轮回洪荒:重生棋盘山小神灵以血为契之叶凌人在修仙,一月匹配一次诸天失控剑魔,我在高武世界有亿点帅家门被占,我才开始练武原始部落:驯龙大巫师带女儿投资修仙,再回首已是仙帝开局女子监狱修仙:出狱秒杀一切苦修三十年才突破?我直接献祭速通!两界交易,开局泡面换人参女帝逼我二选一,然后系统就来了玄幻长生,我带全宗搞丧葬军工修真,解放修真界手下十万亿,我的魔国无敌了!封神:开局成为人皇帝辛神只:斯菲亚也想成为亡灵之神叶青帝人生模拟:让女剑仙抱憾终身君临万界,从开局无上帝境开始厨神,宗门上下竟为一碗饭疯狂开局退婚,我娶你老祖你哭啥?你要追白月光,我修仙你后悔什么?洪荒,圣二代,推翻天庭做玉帝万倍双修,仙子别过来我,域外天魔,投资反派到无敌至尊仙途风云就蹭蹭主角光环,怎么就黑化了?无尽暗狱克苏鲁世界的第一法师青剑李氏登仙记修行超脱,熟练度面板助我苦练狐娘的疯癫修仙休闲日常斗战天寒元一天尊混沌逆世体我,大口鲶鱼,觅长生开局禁忌面板,这个神子无敌了!星辰逆世之路反派自救计划指南巫师,征战万界炼气污蔑元婴?我真入魔你哭什么炼气抢婚大帝,你当这里是女频?大商:我只想教书可是他们叫我圣